美文网首页
喝醉酒,在那些个春风沉醉的日子里

喝醉酒,在那些个春风沉醉的日子里

作者: 恶童 | 来源:发表于2018-07-18 15:51 被阅读63次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韩寒

    1

    “老杨又喝多了,趴在村头马路旁边的大石头上可劲的吐,吐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吐得一滩一滩说不出来什么颜色的玩意,跟胆汁似的,吐得整个身体都跟着一块软不拉叽的舌头一起软绵绵的晃动,嘴里还止不住的叨叨着些什么,但总是话还没说清楚就一口接一口的又吐了,他女儿就在一旁拉着他哭,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是哭,可能是吓傻了,别说她了,我都吓傻了,平时二叔跟老李头喝酒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架势啊,老杨他这是发了什么病,走了什么风?”

    小石头这边绘声绘色地讲解着自己作为目击者所看见的事情,这边抓起一把瓜子,围观的人从洗衣服的妈妈奶奶,到刚从地里回来准备吃饭的爸爸爷爷,再到院子里的街坊四邻,男女老少,这人聚集的越多,小石头的成就感就越强,他身子不够大人的一半高,为了让众人看见,站在了石磨顶上,口若悬河。

    “不准叫老杨,那是杨叔叔!”妈妈的话从人群缝隙中传来,小石头还没听清,就被喜好八卦的人抢着问了下句。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可不得了!”小石头形象的把身子朝后猛地一移动,众人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杨,哦不对,杨叔叔,刚站起来,走了两步,那两条腿呀,跟泥鳅一样左右晃,他女儿就这么扶着他,就像这样........”

    小石头绘声绘色的学了起来,活像一只小猴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然后!”小石头又忽然严肃起来。竖起了一根手指,要求众人把声音放小。

    “老杨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是一股,是好几股,源源不断的那种,同时嗓子里也发出难听死的声音,而那些血,都喷到了他女儿的脸上,他女儿的脸呀,可吓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别讲了,中午还要不要吃饭了?你给我下来!”远处的妈妈终于挤了进来,她一把抓住故事大王小石头的耳朵,直揪得他嗷嗷喊疼,众人在一片沉默中散去,只留下默默嚼舌头的只言片语,传到小石头的耳朵里。

    “哎,老杨也是命苦,怎么娶了那么一个害人精。”

    “哎,苦了孩子,妈跑了,爸也没了。”

    “哎,这酒,以后还是少喝,喝多了要人命的。”

    “哎........”

    2

    老杨出殡那天,小石头不敢去,躲在他妈妈身后边,没了往日的神气。

    “你说我嚼了那么多杨叔叔的舌头,他会不会不安生啊,会不会死了以后.......”

    “你瞎说!”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小石头的大脑袋就是一下,农村忌讳说这些不干净的话,尤其从小孩子嘴里面说出来,很灵验的,小石头此时顾不得脑袋疼,一句“你瞎说”让小石头经不住更害怕了。

    小石头没有告诉妈妈,其实那天他眉飞色舞地描述当晚老杨死的经过时,老杨女儿小杨就站在房顶上看着院子里的一切,怕是正在玩什么飞檐走壁的游戏撞上了,小杨丫头一直盯着有说有笑的众人,看他们磕着瓜子谈笑风生,看他们喜笑颜开评头品足,看他们看热闹的嘴脸,一动不动。

    小石头回过头来看见了房顶上的小杨丫头,他们简单的对视了一秒,那冷漠的眼神可不是开玩笑,小石头被吓到了,一天没吃进去饭,小杨丫头用口型跟小石头说:“你瞎说。”

    从此,这句你瞎说就在小石头的脑袋里久久不能忘怀,梦里梦见的是这三个字,醒来公鸡打鸣也是这三个字,连起床上厕所尿尿,那尿液抨击石头上的声音节奏都好像在说这三个字,小石头觉得自己错了,可当他想澄清事实时,望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小石头又觉得自己不爆料出一件天大的八卦根本对不起大家的期盼,于是只能闭上嘴巴。

    老杨走的还算是风光,村里给凑了钱买了块棺材板,撒几个纸钱,就算是把老杨送走了,出殡现场哭声很小,一来小杨丫头嗓子眼本就不大,二说家中剩两个老人喘气都费劲,忧愁写在脸上也发不出声响,只能靠着这唢呐充一充阵势,让隔着远方的朋友知道知道,呦呵,那块死了个人了。

    可这吹唢呐的老李头心脏不好,也不是啥大病,就是一阵一阵的,正赶上昨天晚上跟人喝酒喝多了,吹一会,得歇一会儿。也没得办法,村里会乐器的“艺术家”屈指可数,老李头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可这街坊邻居得窃窃私语得说啊,不然围在一起干站着也憋的慌不是?唢呐声大,这说话声就必须大,要不然听不见,也说不清,可这唢呐什么时候停可就看老李头的身体跟心情了,于是等这唢呐停下,街坊邻居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说死就死,对得起孩子吗?”

    “你倒是甩甩裤腰子下去了,老人呢?”

    “这当妈的忒不是东西了!”

    “当爸的天天喝酒打牌,你是妯娌你受得了?”

    “头发长见识短的,你要是也敢跑我打断你的狗腿。”

    “你要是也出去寻花问柳的,我也出去给你找一个隔壁老王,专卖帽子,还是绿色儿得,怎么着?还想打我?”

    “臭婆娘,你是不想好了是吧?”

    说话间,人群中不知哪里的一男一女的竟然扭打在了一起,老李头不管那些,一口气倒上来了接着吹,于是这唢呐声就跟男女打架来的拍子一样,节奏感十足。一口气吹下去,男人骑在女人脖根子上骂骂咧咧。这口气刚倒上来,女人揪着男人腿上的一小块肉,掐的起了皮发了青,直掐的男人嗷嗷大叫。再一口气吹下去,男人结结实实的给了女人一个嘴巴子。老李头累了停下来,女人气不过,一只手结结实实地穿过男人的裆,直接从男人的屁股后面穿了出来,直疼的男人嚎叫声都变得细腻温柔,白眼一个劲的上翻。

    跟着出殡队伍的人群减少了一大半,大家都跑去看哪家哪户不考究的,人家正经出殡呢你们两口子打的哪门子架?小石头原本是怕这出殡的白马褂的,一看见打架,瞬间又兴奋起来了。

    “闹得哪一出啊?白马褂还没走到地儿呢!”

    “回家关上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没人管你,跑这玩什么三打白骨精,回家找你妈玩去”

    “猜是谁家婆娘?我猜是孙大姐,瓷实,打得了这么长时间不瓷实可不行。”

    “拉倒吧,你听这大嗓门子,不是刘二狗家那位我王字倒着写。”

    “小林嫂,没得跑,家里天天干仗出门也不安生。”

    “小石头,快钻过去看看是谁,回来给我们大伙儿讲一讲啊!”

    “好嘞!”

    小石头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兴奋的弹了起来,大家虽说是骂骂咧咧的说着不讲究,可是看热闹的兴奋劲和写在脸上的高兴可是抹多少粉都盖不住的,村里闲,种庄稼喂牲口,日复一日,有个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儿说道说道,也算是苍蝇见着血了,围观人群已经堵得水泄不通,除了小石头这种身材的,大人还真挤不进来,小石头看着出殡队伍慢慢走远,除了穿白大褂的亲属几乎没剩几个人围观,像一具被啃食干净的白骨,蚂蚁们找到了新的食物,自然开始转移了目标,小石头看见小杨丫头跟少数围观的几个人说着什么,边说边摇头摇手,面色一如既往的凝重沉静,小石头转了一圈跑回来了,果然,打架的是孙大姐,真瓷实啊。

    3

    “巴掌大的拳头,真的是巴掌大得拳头啊,直接就打在她男人的脸上,直接打得他男人鼻子肿了一大块还泛着淤青,那男的虽说精瘦,但也顶有劲,抓住那女的脖子,本来是想掐来着,脖子太粗了,掐不起来。”

    “哈哈哈哈,孙大姐又胖了!”人群中哄笑一片,小石头又站在石磨上面成为了整个大院子的焦点。

    “那后来呢?”二叔在旁边边笑边问。

    “后来他们也打不动了,两个人就停手拍拍屁股回家了。”

    “哦。”大院里的邻居们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满意,没笑点,没爆料,很平淡。二叔继续找老李头喝酒,爸爸爷爷进屋洗脚,妈妈把刚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街坊邻居也满满的散开。

    “没有对门院儿的那小孩讲得好,那孩子可是从头看到尾,描述的一字不差。”院儿里张阿姨评论道。

    “狗绳子说那女人废了她男人,你咋没言语呢?小石头,你到底看没看见呀?”院儿里赵大爷补充道。

    “那算什么,那男的后来把他家娘们扒光了挂树上吊打,小孩子说的话还有假?真可惜没挤过去看看。”隔壁的老王叔叔做了最后陈述性的总结。然后大伙该做饭的做饭,该打水的打水,该洗脚的洗脚,不再理站在磨坊顶上的小石头。

    “等会儿,等会呀,我还没说完呢!”小石头焦急地跺着脚,他妈妈刚把桌子摆好,正要过来收拾不想吃饭的小石头。

    “吊起来了,也扒光了,光的一丝不挂!”小石头跺脚间,大家好像是遭到了某种霹雳,停下了手中的忙活,齐刷刷地望向小石头,尤其是隔壁王叔叔,那眼睛恨不得抓下来塞到小石头嘴里,以求最早获得事件的最新爆料。

    “然后呢然后呢?”张阿姨不洗衣服了

    “我就知道后面有料,不然他们都挤过去干嘛?”赵大爷像是预测了三百万的彩票号码一样激动。

    “这男的,真不是东西呀!”隔壁王叔叔拍着大腿咬着牙,却忍不住的发笑。

    “可不是,丧尽天良!”二叔抹了一把裆,开心的露出八颗大黄牙。

    “小石头,你倒是说后来咋的了呀!”众人异口同声的问。

    那男的就对孙大姐说:“让你出去吃腥,让你出去吃腥!”

    “呜~”街坊邻居窃窃私语,嘘声一片。

    “那女的也不乐意啊,就许你天天跟寡妇你来我往的?不许我出门偷腥吃肉?两个人就在地上打滚,脸都挠出血来了,后来那男的怂了,说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去,甭在这儿丢人现眼的,那女的又不乐意了,丢人现眼,现在你知道丢人现眼了?”

    小石头抓住院子里的小黄狗给大家模仿演示孙大姐打男人的样子,再一次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那男的说有说不过,走又走不了,真是气急败坏了,就把他女人吊起来,还不解气,一边骂她荡妇,一边扒她的衣服,羞辱她。”

    众人窃窃私语,二叔在冲老王叔叔笑。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赶紧去给我盛饭!”小石头妈妈终于挤过人群,揪住了小石头的耳朵。

    从那之后,小石头发现,孙大姐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人低着头小声议论着,有时候还看着他鬼魅的一笑,孙大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深夜时分,村里上了岁数的老光棍总是喜欢在孙大姐家后院遛弯。搞得孙大姐每天都战战兢兢,连她男人每天骂她三百遍狐狸精都顾不上反驳,有一次孙大姐跟人在集市上打了起来,好像是有人背后说孙大姐是婊子,被她听见了。

    后来就传出来。孙大姐的男人跑去城里打工了,扬言说不再回来,孙大姐扛不住流言蜚语,也要搬家了。

    4

    那天晚上,小石头做了个梦,梦见出殡的队伍了,梦见了哭啼啼的小杨丫头,又梦见老杨了,老杨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面带笑容,出殡队伍除了为数不多穿白马褂的家属几乎没有别人,他们一定是去看孙大姐和她男人打架去了,老李头使劲地吹着唢呐,老杨就站在他旁边给他打着节拍,这样的出殡队伍如果从天上俯视,一定很像一具白色的骨架,柔和轻快的音乐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与眼前的场景极不相称,老李头的唢呐的声音可以吹的这么流畅动听,小石头也还是头一次听见。他们一直在跳舞,不知道有没有合着节拍,他们在跳恰恰?还是伦巴?还是大秧歌?

    “小石头,你都看见什么了呀?”爸爸在耳边轻声地询问。

    “我看见杨叔叔了,他健康着呢,他好开心,在指挥着队伍前进,欢呼雀跃的好像在跳舞一样。”

    忽然之间,音乐停了,骨架一般的队伍没了,爸爸没了,老杨没了,老李头没了,白大褂们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一样转瞬间销声匿迹,只留下小石头一个人。

    “你瞎说。”小杨丫头让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的声音从背后空灵的传了过来,小石头猛地朝小杨丫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如此冰冷可怕的脸,阴森的寒气直逼小石头的内脏。

    小石头猛地惊醒了,天花板由于长年受潮显得格外发黑,家里养的猫趴在他的胸口安详的午睡。门外老收音机在放着轻松和谐的音乐,此时天已经黑了,午觉睡到天黑,小石头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落寞,一种孤单的感觉油然而生。

    “快去叫你二叔回来吃饭!”妈妈又在叫人吃饭了,家里人都跟放养的牲口一样,出去了但凡是不饿就不知道回来,小石头轻轻的揉了揉眼睛,他睡的四肢僵硬,头皮发麻,脚也有一丝丝的微凉。

    “二叔又去找老李头喝酒去了?”

    “你就去找吧,你二叔不是在李叔叔家喝酒,就是在那姓孙的后院溜达呢。”妈妈头也不抬的收拾着锅底的煤炭,爸爸刚从门口进来,气不打一处来。

    “在孩子面前,你说啥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敢做我还不敢说了?荡妇。”

    “你这个女人真是...”

    “你老护着她干嘛,难不成你们俩也有一腿不是?”

    爸爸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小石头害怕,赶紧提着裤子走人。

    要说二叔也算是村子里的典型负面人物了,二叔三十好几的人了,家里最开始条件不好,也没讨上个媳妇,自己心里面憋屈,就天天喝酒,后来条件慢慢好起来了,女方又嫌弃他岁数大,酗酒,二叔一伤心,酒就更是不离口了,村里的老李头看不惯,说冰天雪地的,这人这么喝酒哪天躺地上冻死了都不知道,于是就让二叔去自己家,老李头陪二叔喝,一来二叔能喝个痛快,二来喝好了热炕头直接倒下就打呼噜,不操心,二叔喝了几年酒,身体是越来越不如以前了,可是好歹心情好了,慢慢也不闹脾气了,也不寻死腻活的了,日子也算是凑合过的下去了。

    于是,我们家人到现在都很感谢老李头,也能理解老李头善意的由来,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的,到晚上也盼望着有个人来聊聊天,说说话,喝喝酒,二叔与老李头而言,既是朋友,也算亲人。

    说话间,小石头来到了老李头的住处,没在,老李头已经酒足饭饱,躺在床上轻轻地打着瞌睡,他的唢呐就放在桌子上,擦的锃亮,可惜一般也用不上几回。

    二叔不会是已经回去了吧?小石头这么想着,不过还是决定去孙大姐家后院瞧瞧去。

    5

    二叔死了。

    硕大的棺材板就躺在家中礼堂,爸爸妈妈在哭,爷爷奶奶在哭,院子里的小黄狗低着头垂头丧气地摇着尾巴,发出哀嚎的声音。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掉沟里了呢?”张阿姨满脸惊恐。

    “酒喝好了,不回家去姓孙的那边干嘛?”赵大爷见缝插针。

    “小石头,你不是去找你二叔了吗?你倒是说啊!”隔壁老王叔叔盼望着从小石头嘴里多套出点信息,小石头又被人推到了石磨顶上,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好像在盼望着可以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可小石头望着记者一般的人群,只是哭丧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倒是快说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老王叔叔有些心急。院子里街坊邻居开始激动的东一句西一句。

    “哎呀,这还用说?你说不是姓孙的害的我都不信,天天走那条路都没事,怎么就今天出了事?”

    “不是说要搬走吗?赶紧的走啊,真是灾星!”

    “晚上全村的光棍都跑她家后院,再这么下去非出乱子不可。”

    “那有什么办法?那个荡妇勾引男人全村人都晓得了。”

    小石头很想说不是那样的,可他不敢说,没有一个人的意见与他相同,他害怕被骂,被质疑,被指责,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可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改起,他羞愧的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可他此时站在众人瞩目的焦点,他跑不掉,也退不了,只觉得脸烧的发烫,脑袋嗡嗡的痛疼。

    他恨透了那块石磨。

    6

    “石头哥他二叔喝多了,喝多了就去找姓孙的,可是姓孙的不理他啊,他二叔气不过,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撞在哪里了,应该是雪里面的大石头尖,然后那个血啊,就哗哗的流,止都止不住,姓孙的就吓傻了,别说她了,我都吓傻了,平时二叔跟姓孙的拉拉扯扯,也不是这么闹得啊,也不知道石头他二叔这是发了什么病,走了什么风?”

    狗剩子绘声绘色的跟大家讲解他目击的经过,狗剩子比小石头小半岁,个头要比小石头矮半头,怕是娘胎里怀孕的时候营养没跟上导致有些瘦弱,不过他站在麻袋的最顶上,嗓门也高,说的话大家都能听见,作为这次事件唯一敢发生的目击者,小瓦房的院子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狗绳子滔滔不绝跟讲免费相声似的,众人一片唏嘘,这姓孙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祸水!!

    “不准叫姓孙的,那是孙姐姐!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狗剩子妈妈的教导从人群缝隙中传来。

    “后来呢?后来呢?”众人马上把声音盖过。

    “后来可不得了!”狗剩子一个大跳从麻袋上弹了起来,大家跟着屏住了呼吸。

    “姓孙的,哦不对,孙姐姐,吓得整个两条腿都软了,她左顾右盼也找不到人帮忙,无奈之下居然吓得尿失禁了,一摊黄色的液体流出来了,我哪个角度看的可清楚了呢........”

    狗剩子摸着自己的裤子装作惊悚害怕的摸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然后!”狗剩子忽然严肃起来。表情一副很凝重的样子,像是要阐述罪恶。

    “姓孙的实在没办法了,就一脚把石头哥他二叔尸体踢到了阴沟里,想伪造一出他自己不慎掉下悬崖的假象。然后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跑了。”

    沉默片刻,人群中开始有骂声。

    “狗娘养的,还有没有王法了?人就这么冤死了?”石头爸爸早已经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一命抵一命!他还想搬走?我看是做贼心虚,你说怎么办,我们大伙都听你的!”男人们义愤填膺

    “还能怎么办?抄家伙去讨个说法!”

    “走,干死那个荡妇!”

    男人们说话间就抄起了家伙事儿,谁要拦都拦不住,其中也包括整晚守在孙大姐家后院的老光棍们,老王叔叔甚至拿起了铁锹,听说要干死那个荡妇,他们别提多么激动了。

    皑皑大雪覆盖了村里男人们去的路,小石头站在家门口的大门坎上发呆,他的眼睛盯着的白雪一动不动,他不恨狗剩子,只是看着兴奋不已滔滔不绝又手舞足蹈的狗绳子,小石头绝望不已,看着怒火冲天的男人们,小石头也绝望不已,看着这条不见了脚印的村民踩出来的的小路,小石头更是绝望不已。他不知道等待着孙大姐的是鲜血还是黎明,这一切原本不应该发生。

    老李头来了,怕是听说了二叔死了,来看看。

    “白发人还送上黑发人了,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至少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也落得个清静,没想到,还要来送你这个兔崽子。”老李头靠近棺材盖笑着说,他带来了满满一壶酒,洒在了冰冷的地上,瞬间结了一层脆脆的冰渣。

    “早上刚打的酒,喝吧,下辈子要是还能落成个人,争点气,命里是你的就是你的,命里不是,你强求又有什么用呢?”老李头摸着棺材盖,泪眼婆娑,小石头从生下来就认识老李头,穿开裆裤的时候还被老李头抱过,白白的胡子很是扎人,可是小石头还从没见过老李头哭。

    “你作孽啊.......”老李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哭了起来,他走近大院的门槛,和小石头坐在一起,他擦得锃亮的唢呐终究是没有白擦,他随身携带着,掏出来,一句话没跟小石头说,他开始对着大雪吹,一阵风吹来把雪飘洒的到处都是,就好像老李头吹的一样。

    小石头哭了,跟老泪纵横的老李头一起哭,他好想告诉老李头,老杨的死他没看到,孙大姐和他男人打架他没看到,二叔是怎么死的他同样没看到,后来发生的这一切本来就不应该发生,可是浩浩荡荡的讨伐大军已经走了多时,他就是跟老李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老李头的唢呐,吹的从来没有这么响亮。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喝醉酒,在那些个春风沉醉的日子里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fgnop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