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若没有酒，便少了几分情怀

世上如若没有酒，便少了几分情怀

信阳古为申国，楚头豫尾，豫风楚韵，真乃是一脉青山秀水，一袭敦厚民风。然而，若论起这一方民俗民情，脑海中首先跃出的竟然是一个“酒”字。少时并不以为然，及至年年岁岁日日餐餐被这小城酒文化和饮食文化熏陶浸染，适时才幡然顿悟！

信阳人待客既有北方人的厚道热情，又有南方人的精致讲究，席面特别注重菜的质和量。北方人吃菜大盘子大碗，花色不多但数量实惠；南方人小碟细盏过于精巧。信阳人则花样多数量大集精巧粗犷于一体，而且是边吃边上边撤，席面上如流水般永远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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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的宴请，座次上极讲究，主次分明，一派宫廷宴席的儒士风范。桌以面向门者为上席，如果是现代住宅楼的套房客厅，一般面向南为上席。长者和主客坐上席，视为客人之首，陪者居左右，下方为主人。信阳人待客实在、热情，喝酒喜豪饮，但开宴第一件事却不是端酒杯，而是举箸先吃或是喝点汤。主人会热情地说：“先吃菜，垫个底。”垫了这个底后，迅猛的攻势便来了。主人主陪客者轮番把盏，每每总喜欢把客人喝得烂醉。每逢年节，入夜时分，常见扶醉而归的汉子在街头巷尾摇摇晃晃，这时，你便知那汉子必是却不过主人盛情，方才有了这副“尊容”。初时我不解其意，总纳闷为什么要这样呢？让人喝得吐酒，于大脑于肠胃，于安全秩序均不利，问及夫君，答曰：“喝醉了才叫喝好了，喝进记忆里去了。不是常听某人某君讲，那天谁谁谁请客喝醉了喝倒了等等，那些没喝醉的时候、场所他怎不讲，单讲喝醉的那一天那一家，说明他印象深刻。”原来，主要醉翁之意在于让客人“记住”、“难忘”。足见其酒理论、吃文化的厉害！事实上往往有醉酒者的场面是宴会的最高潮，宾主一概兴高采烈后原形毕露，没了主次等级，没了儒雅虚假，将人世间一切烦恼忘得干干净净，人的自我征服欲、表现欲、轰轰烈烈的英雄主义挥洒得痛快淋漓，实在是自我意识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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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起信阳的年节，那吃喝的派头就更壮观更令人惊叹。除了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等等这些传统节日的传统吃之外，信阳人尤为注重“过年”。冬月就开始购粮采购，筹备过年吃食，自行车驮回上好的大米，整袋的精白面粉，各机关的大小车辆开始纷纷出动，运回粉条、香油、整羊、肥鱼，食堂杀猪，住户宰鸡宰鸭，腊月便在这一片匆忙之中到来。于是，人们又急急地忙于制作，煎、炸、卤、煮、腌、冻、晒，十八般武艺应有尽有。尤其是除夕前几日，大街上走一遭，但见人人行色匆匆，自行车网篮里菜蔬肉蛋，满满当当，后架上再搁一捆大葱大蒜，登车人弓了腰疾行如飞，直令那些提菜篮子口吐热气蹒跚步行的老太太们羡慕得生出嫉妒来，主妇们下了班就束起围裙洗涮烧制，手不停腿不休地忙活，直干得双手皮肤皲裂衣衫不整油迹满身腰酸背痛。这样子一气干到年三十，赫赫扬扬五颜六色极丰盛极奢侈的家宴摆上席。一家人老老少少欢欢喜喜合家团聚吃年饭喝团圆酒。其时，琼肴玉液，琥珀溢金，满桌辉煌，举室飘香，家家欢声笑语。室外其时瑞雪纷纷，庭前鞭炮齐鸣。中国民间最隆重最富传统习俗的新春佳节遂拉开序幕。旧岁辞去，新年就要来了，年夜饭宴席团圆酒是必须要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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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从大年初一开始，信阳人便告别了忙碌，家家阳台上屋檐下绳子扯得高墙挂的全是收拾干净的肉、鱼、鸡、鸭、香肠，还有炮弹般的冬白菜，鲜艳的红辣椒，壁挂一般夺目，其数量之丰品种之齐全令人咋舌。女人孩子们初一换了新衣衫，豁然明朗，尤其是女人们一扫数日来炊妇形象，忽然就变得无比光鲜清丽，妩媚温柔，这下可以舒舒服服地玩一玩乐一乐吃一吃喝一喝了，食物充足资源茂盛，起码半月不用买菜蔬。信阳人声势浩大的过年“吃喝”也就隆重展开，初一给父母爷奶拜年，喝；初二闺女回娘家，喝；初三给七姑舅拜年，喝；初四亲朋好友互拜，喝；初五“破五宴”，喝；初六会旧友叙旧情，仍然一个喝。这样一口气喝到元宵节，信阳人称“正月十五大似年”，“十五以前都是年”，因而元宵节的这天晚餐更要喝得昏天黑地，尽善尽美。“正月十六小初一”继续喝，春节的尾声在这里掀起最后一个高潮，节日的喧闹在这时像一声嘹亮的口哨掠过小城夜空，被冬日的风卷送得老远老远……信阳吃喝，真是令人回肠荡气，余味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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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人讲排场、爱体面，在吃喝上也到充分体现。结婚喝喜酒，小孩出生喝满月酒，老人生日喝寿酒，孩子生日喝快乐酒，十二岁喝剪辫子酒，考上大学喝谢师酒，当兵喝服役酒，搬家乔迁喝燎锅底酒，杀年猪喝扯猪腿酒，远门临行前喝践行酒，外地归来喝接风酒，离退休干部闲下来喝消遣酒，朋友之间对脾气喝闲酒，友人自远方来喝迎来送往酒，星期天携妻带子到父母家喝亲情酒，年节时把岳父母请到家中喝报恩酒，调了工资提拔重用喝祝贺酒，求人办事喝帮忙酒，酬谢帮忙人喝感谢酒。死了人喝丧酒，照样的吆五喝六，兴致盎然，生死寻常事，信阳人看得开。其豪放痛快，旷世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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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民情谦和敦厚，好酒必须配好菜，不像北方“怪酒不怪菜”，信阳是“怪酒又怪菜”（责怪的意思）。做了满桌子菜，主人还要跟客人解释：“没啥菜，随便吃。”吃完饭后，送客时会说：“菜不好，没让大家吃好喝好。”信阳人爱吃喝，但真正要请客吃饭喝酒时，却回避说吃，不说我请你吃饭，请喝酒，而说“我请你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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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喝就会吃，豫南河流多，信阳人最喜欢吃水产品。信阳的吃鱼，最能体现南北方兼并的特点。爱吃鱼但又不喜南方的寡淡，于是在烧法上采用北方菜的色重味浓，喜欢浓汤重味；吃蟹，多为河蟹，自然小巧别致，炸得焦黄酥脆，如金币一般；吃小虾米，配上新上市的鲜韭菜，出来红绿相间，俨然一盘工艺品；吃元鱼，或红烧或清炖，盛大宴席，无老鳖不成席；吃鳝鱼，加腊肉青椒一番爆炒，满席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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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南山乡娇媚丰饶，信阳人爱屋及乌，嗜吃野菜谐为野趣。地菜、“娃娃拳”、地菜皮、马齿菜、洋槐花、香椿叶等等，都是喝酒的佳品。同时，信阳人在吃上又特别富于开放精神，最善于吸收营养，兼容并蓄，取长补短，既不闭关自守，也不固步自封。信阳的民间腌菜，如酸白菜、腌辣椒、腌萝卜、腌韭菜、箭杆白、咸蒜瓣等等，全都爽洁凉脆，不同于北方酱菜的色香，却具有南方小菜的清雅。都是下酒的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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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人爱在夜市大排档露天喝酒。到了夜晚华灯初上，吃喝了一天的信阳人又革头换面倾巢而出，奔赴夜市。适时，小南门、消防队、羊山八处、油脂厂，就连犄角旮旯小街小巷，到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小推车、大圆桌、红漆挑担，糖葫芦似地串结在一起，烤乌鱼、烤鲫鱼、羊肉串、烤羊腿、烤羊排、小龙虾、烤扇贝、烤生蚝，馄饨、汤圆、水饺、凉面、石凉粉，胡辣汤、热干面、灌汤包、羊油炒米、炒面……每每摊前烟雾缭绕，人影憧憧。掌灯时分，过往旅人、亲朋酒友都喜欢在这里驻足片刻，又吃又喝又憩，老爷们赤膊上阵，煞是惬意酣畅。更有些专事卤腊制品的小推车，明晃晃的玻璃柜中，盛着黄亮亮油汪汪让人垂涎欲滴的卤鹅、卤鸡、牛肉、猪蹄、猪尾巴、鸭脖、鸭头、鸭翅、豆腐卷、小凉菜……夜色迷离之中，这闪闪烁烁、色香味俱全的小摊点竟如珠玉般玲珑剔透，溢一股鲜活之气，堪称古城一景，这时三五一桌，凉啤酒成箱子搬过来，开怀畅饮，大热天一扬脖，凉啤酒从口中经喉咙过食道进胃中，所到之处无不凉爽痛快，消暑解渴，怎一个得劲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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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的也是这不拘形式的排挡夜市，每思杯中物时，便微信群一呼，放马过来，不为什么事，就是想在一起喝顿大酒。至于菜的质和量，一碟花生米，一盘黄瓜变蛋，几串羊肉串，再来个小锅足矣，白+啤，热热闹闹，无拘无束，喝得主客尽兴，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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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信阳地处南北交界，山川秀丽，物产丰富，集南北之精华，吃在信阳，喝在信阳，实在是天时地利造就的。会吃会喝的信阳人，孩子脸儿红扑扑，活泼可爱；老人鹤发童颜，精神闪烁；姑娘就更是皮肤细嫩，身材窈窕。信阳人到了北方人称“蛮子”，到了南方人家又说是“侉子”，说明信阳人不胖不瘦，帅哥美女都是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脸。这真是“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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