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五月,我带着一岁多的女儿及年迈的母亲来到了温哥华。
我想忘记萧晨,我很努力地用各种方法试图忘记萧晨。
我上网搜索,键入“怎样忘记一个男人”,搜索到的内容五花八门,不少女人在探索忘记负心男人道路上不仅进行过艰苦努力,而且颇有心得。
有一个女人提供了这个方法: 当你想起那个负心男人时,你立刻去卫生间闻一闻大便的味道,长期如此行,你就建立了条件反射,终于会有一天,你一想起他就恶心,然后你就不会再想他了。
得知这个方法后,我家卫生间的大便我就不舍得放水冲了,我去卫生间的次数明显增多。
我想起了萧晨给我的分居协议书中的内容,他规定我不得干涉他的私生活,他也宣称他不再干涉我的私生活。
但是,我不愿堕入风尘,我不愿灵肉分离,我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接受萧晨强加于我的人格分裂的生活?
我想像我留学那两年一样,守身如玉,我想靠接听萧晨电话度过孤苦岁月,我就想这样熬下去。
深夜里,我睡不着,我拨通了萧晨的电话。
电话在响过几声之后出现了忙音。显然,萧晨挂断了我的电话。
萧晨,我只祈求听到你在电话里的声音,连这样都不可以吗?
我不甘心,五分钟后又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又响了几声,再次出现忙音。
愤怒的火焰开始在我体内积聚,它如同火山般积聚着能量,我慢慢地陷入了疯狂的境地。
我失去理智地一次又一次地拨打萧晨的电话,二十分钟后,他终于接起了我的电话。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质问道。
萧晨厌倦地回答:“你干嘛要缠着我?你到底为什么总要缠着我?”
我又被一颗子弹打中了,我语塞。
萧晨在电话里毫不留情地道:“你去给你自己找一个男人! 你去给你自己找一个男人! 你找了这男人,你就不会缠着我了!”
仿佛一枚炸弹炸在了我的面前,我被炸得粉身碎骨。
为什么我总要这样痴?为什么我总要拿一颗心往刀刃上撞?为什么我总要任由我的心拉出血印?
为什么我总要自取其辱?为什么我要把自尊扔在他人脚下任其践踏?
是这从一而终的基因,让我愚蠢地执着不停。
我狠狠地挂死了电话。在血肉模糊中,在刀割般的剧痛中,我恨萧晨!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了安眠药,我在服用了两片药物后,默默地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慢慢地降临到了我身上,我在朦胧之中仿佛听到一个 声音: 安静,安静,不要心怀仇恨,不要心怀抱怨。假如你要曲解,你可以把萧晨想得很邪恶,想得很狠毒,想得很无情,但是,假如你能够从另一侧面去理解,他不过是已经无力承担你的爱情,他希望你能替自己找到出路。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无力承担他人的人生,我们的人生只能由自己去承担。
假如当时的我有今天的智慧,我不会接受萧晨在《分居协议书》中强加给我的内容,我有权力选择我要的人生。
假如生命重来,我一定会在这个时刻与萧晨离婚,放过萧晨,放过自己。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送女儿小美去了幼儿园。接下来的时间,我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这个房间摇晃到另一房间,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萧晨的话语:
“你干嘛要缠着我?你干嘛要缠着我?你干嘛要缠着我?”
“你去给你自己找一个男人,你去给你自己找一个男人,你去给你自己找一个男人。”
我蒙蒙胧胧听见我母亲在叹息,接下来,我听见她在生气地训斥我:“你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毁了你自己? 你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你就连你父母孩子都想不起来了?”
我困惑地看着母亲,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任由她吼我骂我。
我的心已经麻木,它已经没有能力接受新的苦难了,母亲可以尽情地骂我,我不会再被伤到了,我已经被萧晨伤成了一块木头。
傍晚时分,窗外下起了大雨,天空变得暗无天日。
母亲来到我的房间,提醒我该去幼儿园接小美。
我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下意识地拿起车钥匙,摇摇晃晃地晃到了车库,我启动了汽车。
我从一个高速公路的出口出来,发现自己不知道把车开到了哪里。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怎样从这个地方将车开到小美的幼儿园。我颤抖着双手努力握紧方向盘,慢慢地把车停在了路边。我从车的后座找出一张地图。
我读不懂地图了。
我看着这张地图,不知道它和我现在的道路有什么关系,我似乎想不起来“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规定,我迷茫地盯着地图,困惑地想: 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它和我的位置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是怎么读懂它的?
我的心脏剧烈而又无力地跳动着,汗水顺着脸颊慢慢地滑了下来,我呆呆地坐在车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想不起来我是出来做什么的,更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从什么地方来? 我要到什么地方去?
天啊! 我病了,我疯了,我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慢慢地浮现出女儿小美那可爱的小脸,她好像就在我的身边,像那些我无声落泪的夜晚一样,她依偎在我怀里,用她那柔软的小手为我擦去眼泪,她如同唱着歌谣般说道:“妈妈,妈妈,不哭,不哭,我是妈妈的安慰,我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小美!” 我忽然从精神错乱中醒了过来: “天啊! 我忘了接我的小美!”
我望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惊叫着跳了起来。
我启动了汽车,在一片漆黑之中,凭着自己的直觉向着小美的幼儿园开去。
天空中下着大雨,“哗哗”而落的雨水打在我的车窗上,雨刮器飞速地左右摇摆,疯了一般地驱赶着水花,可它依旧无法赶走瓢泼而下的大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天空仿佛漏了一个洞,苍天在这大洞中,将一桶接着一桶的水接连不断地倒了下来。
“镇静! 镇静! 你要镇静!” 我不断地叮咛着自己,我在心底里默默地请求苍天的保佑: 上帝啊,请您保佑我! 我幼小的女儿等候在幼儿园里,我年迈的母亲等候在家里,我是她们唯一的保护人,请您把我安全地送到她们那里! 我不能疯,我不能死,我要开到幼儿园,我要找到我的女儿!
我终于将车开到了幼儿园的门口。
幼儿园已是一片宁静,其他孩子早已被家长接走,一位幼儿园老师留下没有走,小美孤单地待在一个角落里,两只小眼睛恐慌而紧张地一动不动地盯住门口。
“小美!” 我疯了一般地扑了过去,一把将女儿抱在胸口。
“哇!”的一声,小美哭了起来:“妈妈,你去哪里了? 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我好害怕啊!”
我紧紧地将小美贴在胸前,心中无限悲情地说:“小美,妈妈的宝宝,妈妈忘记了你! 妈妈对不起你! 小美,妈妈不会再这样了,你这样弱小,妈妈没有权力病,没有权力疯,没有权力死!”
我可怜的小美,她不到两岁,她话语都说不全,但她小小的心田却好像什么都明白,每当我和她爸爸有机会在一起,她总是用她的两只小手,一手拉住萧晨,一手拉住我,她的嘴巴很努力地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示意要我和萧晨坐到一起,她很费劲地用她的小手抓住我的手将它放在萧晨的手上,她用她自己都不完全明白的行动想让我和萧晨和好。
我可怜的孩子! 为了你,妈妈不能倒下。
我抱着小美,走出了幼儿园,顶着“哗哗”而下的大雨,望着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天空,我心中涌过一个坚定的念头:
我要活下去! 我要健康地活下去! 对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事情是: 我要健康地活下去,无论我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我首先要健康地活下去......
就是这样九年生不如死的岁月,让我患有精神上的疾病,我命中注定要给爱我的男人带来苦难。
我精神上的病根是萧晨要与我离婚的根本性原因,它却是石健毅然决然接受一切折磨不与我分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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