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风肆无忌惮的吼叫着，绞拧着地上的雪。天就要黑下来了，纳努看着眼前被狂风撕扯着的不断低吼的海水，掐灭了手中还未燃尽的香烟，把烟头踩在沙滩上用捕鱼人特有的大皮靴轻轻的碾了几下，便返身回他的小木船里去了。

      纳努重新坐到炉台跟前，把一双黑黑的手掌放在炉口，像烤咸鱼一样，反反正正的翻动着。他的眼睛直盯住跳动的炉火，愣了好一会的神，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起身走到船舱的角落，看着角落里堆放着的几个大箱子，四下寻找着什么有可以遮蔽它们的破布。终于，在一堆放着渔网、破木板的杂物堆里，他找到了一块黑色的尼龙布，他把尼龙布小心翼翼地盖在那堆箱子上，边边角角都要严丝合缝的遮住。一阵忙活后，他的脸上才慢慢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这几个箱子是纳努偷偷给老金准备的生日礼物，里面装着的是纳努省吃俭用从城里买回来的烟花，花了好大的力气，他才从城里扛回来这几个又大又沉的箱子。之前纳努和老金闲聊的时候，纳努就听老金说“我那个在城里的女儿前几天带着我的外孙子回来过年咯，这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不快过年了，他总嚷着要放什么烟花，我们这些一辈子都在海上的乡巴佬哪见过什么烟花啊，听我的小孙子说，烟花升上夜空，先是一个小小的火球，转眼间就成一朵绽放的红牡丹，那红的像傍晚的朝霞，真希望我这乡巴佬也能见识见识这在开在天上的花啊。”老金说着说着眼里放出了光，仿佛烟花已经在他的眼中绽放。纳努记住了老金的这番话，他决定在老金下周的生日上，为老金放一次烟花。

      风浪越来越大，而老金此时还在出海打渔，纳努侧身吸着烟，静静地听着外边的声音。海浪声大的可怕，他知道拍到岸上的浪头卷起来，这时正恶狠狠地将靠岸的雪砣子吞进去，他惯于在骇人的海浪声里甜睡。

      可是今晚却睡不着了。仿佛在这个雪夜里，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正向他慢慢逼近过来。他怎么也睡不着，他披上破棉袄走出了小木船。

      刚一出门，一股旋转的雪柱就把他打倒了。头被撞的有些懵。纳努望着四周，他的手脚冻得没有了知觉，终于不敢耽搁，开始摸索着回小木船了。突然，他用手把耳朵拢着，好像在听什么？听了一会儿，纳努的嘴巴颤抖起来，带着哭音喊了一句：“妈呀，海里有人！”

      “呜喔——哎——救救——呜……”

      是绝望的哭泣和呐喊。

      听声音不远！纳努奔跑着，呼喊着，不知跌了多少绊子，伸开手在雪地上乱摸——他想摸些柴草点一堆大火：被海浪打昏了头的人，只有迎着火光才能爬上来，纳努想按海上规矩，为落水者点一堆救命的火。厚厚的大雪，哪里寻柴草去！突然，点小木船的想法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小木船是他的全部家当啊！

      大火燃起来了！风吹着，熊熊烈火四周容不得冰雪了。空中飞旋的雪花，都被映红了；雪地上，远远近近都是嫣红的火的颜色，狂暴的风雪比起这团大火好像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

      纳努钻到了水浪里，盯着水里的那团黑影。黑影近了，是抱着一块木板的落水者。纳努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老金！

      原来老金在打渔的时候被巨大的风浪不小心打下了船，迷失了方向，只能抱着一块木板在海上绝望的呻吟。可他从绝境中望到了奇迹——一团生命的大火在远方剧烈燃烧，爆出了耀眼的白光！他流着泪朝着那个方向游过去，漂过去。

      纳努拖着老金到了大火边上，烤了一会儿，冻僵的老金终于恢复了知觉。火势渐渐弱下去，那一堆炭火却红的可爱，就在这时，被烧焦的废墟里，突然冲出了几道耀眼的白光！那烟花骤然绽放，璀璨了整个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