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我的姨夫露面，我内心就有些纠结。
有人说姨夫之间的关系如果相处得好，比亲兄弟还亲，处理得不好，跟普通人都不如。我和姨夫之间就属于后者。
世上竟还有这样无所事事的男人，偏偏我又与这样的人做姨父 ，这真命中注定的事，你躲也躲不掉的。
当初我和姨夫在一个小镇，之前我们还不怎么认识，因为我们在自己村的村小当民办教师。后来我们都是通过考上县级师范，才先后从民办教师转为国家老师的。
转正后，我们就调到那个联村共办的乡级中学——和平初中。那时和他在和平中学共事时，就知道他不是怎么爱岗敬业，就知道混日子。哪有师范刚毕业生竟嚷着不代课，要做个打上下课铃的更夫的。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乡镇学校师资严重缺乏，一般大专毕业生不会在乡村中学工作，都想方设法到镇街道学校工作，哪怕是到镇小工作都可以。所以我们那所中学老师较少，敲上下课铃都是由老师轮换兼任。
老师们觉得又上课又打铃，很不方便，有人提出要请一个临时工来打铃。可乡村中学财力又不足，所以只得告吹。可我姨夫却说：
你们把我代的几节副课（姨夫在那个学校就要求代几节不用参加中考的副课）分了，我专门为学校打铃。
老校长听了他的话直摇头：
一个刚毕业的师范生去打铃，不白读了几年中师。
姨夫自知理亏，只是笑笑，没有和校长进一步交流。
那时，在和平中学，人们都拿他来寻开心。比方说，他象棋下得不怎么样，可他却偏偏要与别的高手人下。对方说下可以，要带点彩下，真是吃牛屎不认堆头，结果他连输三盘，最后得乖乖拿出三十块钱。要知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老师的工资不到一百块。三十块相当于一个月工资啊。
再就是人家赌他一口气吃掉六包猪耳朵（一种类似饼干一类的零食），如果能吃完就算了，吃不完就该自己掏双倍的钱，他居然答应了，后来将嘴吃的流血，硬是把他吃完了。后来还有和别人赌背多少红砖上二楼的事，他竟也干。不提了，不提了。有点丑。
尽管姨夫是国家老师，但他的性格有点那个，所以当时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都结婚成家了。比方说我比他还小一岁，都有一个小孩了，他还是单身狗一枚。
悔不该把姨妹介绍给这个小子，害得我和他现在搞到了一个单位共事，这也是前世的冤孽，今生再来偿还的缘故。
当初我家小姨子都快三十的人了，都没找到婆家。原因是小姨子是高中毕业，高考差几分的落榜者。凭着自己是个秀才底子的优势，她看人的眼睛自然就是朝上翻，一般小伙子根本就入不了她的法眼。
这样挑来选去，年龄就拖大了。一个二十大几的姑娘整天待在家里太没有意思，全家不为她操心那是怪事。
尤其是老亲娘，整天念叨着要我帮她小女儿找一个男朋友。我那时根本不想为这事操心，因为小姨子这人蛮不好对付，人找差了，怕她说我随随便便就把她给嫁出去，找条件好一点的，怕人家对方不同意。
因为我家小姨子除了高中毕业算一个可圈可点的长处外，其他方面都不占什么优势。颜值勉强及格，尤其是脸上还有雀斑，又是暴牙。可小姨子却在处对象这方面挑三拣四，她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
在这之前，有人给小姨子提过亲。听说有人给好介绍过本地农场的一个小伙子。人家是个汽车司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应该是个不错的职业，可小姨子硬是嫌人家脸有点黑，瞧不起人家，错过了这个好主子。
在所有的提亲宣告失败后，小姨子通过老婆向我发话了
眼看你嫩妹快三十了，你总得替她关心关心一下。老娘认为她至今没找婆家，好像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替她操心。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跟她解决个人问题。
不是我这个做姐夫的不管，我在一个小小的乡村中学任教，那个小圈子除了两三百学生外，就是七八个老师，哪有什么婚姻资源。
那你们学校总有没有结婚的男老师啊？
有是有，你想想。比姨妹大的男人还没有成家的话，肯定是有问题的人啊。你没听说，有眼的石头早就被人款走了。
你管他有么问题，你把他介绍给你嫩妹，免得我回娘家了，听老娘的埋怨都让耳朵生茧了。
目前我们学校还有一个比姨妹大五六岁的老师，不过这人给别人的印象不怎么好。人们谈起他，都摇头。
你不管他怎么样，你把他介绍给姨妹，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再不济，人家也是一个师范生，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二去，我那小姨子竟看上了这个让很多人一提到就摇脑袋的人。后来就把自己的终生寄托给了这个人。于是我就和他成了姨夫关系。当然姨夫婚后确有些变化，那就是不和别人赌吃和赌力了。这估计是被小姨子教化的原因。
但姨夫虽不赌吃和力，但对抹牌的事却津津乐道。他只要一有空，就闲不住，非要到桌子上跟牌友较量一两下子。为这事，我那有点任性的小姨子，不知同他吵过多少次架。后来小姨子也懒得同他饶嘴饶舌了，自己也近墨者黑跟他一样有事没事喜欢和牌友搓两局。
用小姨子的话说，只要牌抹熟练了，是不能输眼子钱的，就怕手信背，天下人都在抹牌，可天下人照样过日子，也没有哪个人输钱输到哪里去。
最近姨夫跑我的办公室跑的勤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想炫耀一下他找关系评中级职称的事。原本在上个世纪就应该被评上的，由于他以为自己各方面条件都过硬，也就没有太在意。用他的话说，科班出生的人，还有什么话说。他却不知道这所谓的师范科班的确算不上什么，只是一个能够教小学的老师而已。
那次在评中级的时候，文教组的一位管人事的干部说，你把那个你姨夫跟你代考的普通话等级证上的相片的钢印弄好一点。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的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教育系统要教师们考普通话等级证书，姨夫明知考不过，就找我跟他代考。等到发等级证书时，就用我的相片。后来他就把自己的相片换上去，于是普通话等级证书的钢印上就有了一点痕迹。那位文教组的干事，是提醒他，这个等级证书怕局里打转来，评不成职称。
他认为别人是在揭他普通话找人代考的短，一气之下，索性把那张职评报表给撕毁了，并当扬言说，老子不评了。后来有人因为他弃评，就复印了一张评职称的报表，然后用他的指标就轻轻松松的评上了。
等以后再评中级的时候，由于指标少，评的人多，条件就越来越苛刻了。一是要论文，二是要个人从荣誉，还要什么课题研究等学术方面的硬件。
诸君知道，我那整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姨夫，连个普通话（对他这个任教数学的老师说只要二乙就够了）都不敢去应考，还说自己是科班出生的队伍，所以评中级的事一直就拖下来，到现在有十四五年。如果他当初向别人低一点架子，让文教干事责备几句，不就到手了吗。
自己又不加强学习，没有一点底气都不说，还要玩一点小清高，那只好眼睁睁让别人每月多两三百元的工资。
到如今，差三年快要退休，别人都在忙着评高级职称。因为地方教育局为奖励农村中小学教师， 乡镇教师满三十年教龄的离退休，且差三年退休的中级职称教师，就可以晋升副高职称。
我姨夫原来中级没评上，老是初级职称，这次差三年退休只能去评中级，不晓得评不评的上都不说，还一个劲的往我办公室里跑来跑去，好像证明自己颇有本事似的。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到下面村小当老师去了，还在这里混。
明天不知道我姨夫还来不来办公室说他的职称，吵的我们几个老师办公都不安。我反正跟他敲过警钟，我说，你天天不备课串这个办公室串那个办公室，不怕领导找你诫勉谈话。他听后，好像有一丝的触动，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故伎重演。
口述：王东升
编辑整理：寻找诗和远方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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