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近20年,我渐渐感受到什么是爱,我不知道爱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我只知道没有爱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一只蔫了的花儿,没有力气去绽放自己的美丽。
小的时候,我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小乡村,10年前的乡村在我的印象里是一条条深黄的烂泥巴路,从一座座小矮房里升起的炊烟和一张张被时光腐蚀的老木课桌。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和我的小伙伴每天跳房子,捉迷藏,玩泥巴,那时的我们并没有觉得童年有多珍贵,因为还有大把时光给我们浪费。
我的爷爷每天中午都骑着他那部早就掉了漆的三九牌自行车给我送饭,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从未间断。其中有一个学期我吵着要报学校的午托,无奈之下爷爷同意了,结果没过一个星期就退了,因为从乱糟糟的菜里吃出了一种不明生物。爷爷笑嘻嘻地说“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吧,不去农药,天然化肥,卫生健康”。
他总认为自己家的东西是最好的,所以无论我要什么,只要他能做到,他都会亲手替我做。科学课上要用的鸡蛋壳儿,春天来临时放飞的小风筝,与小伙伴们玩的沙包,都是爷爷帮我做的,我拿着这些手工制品在周围一堆小朋友羡慕的眼神中洋洋得意。
爷爷每天都会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的5分钟准时出现在课室外面,怕我上课走神,他总是在站在右边长满花草的地方远远地看着我。他以为花草能遮挡住他的身体,其实我一眼就能认出他,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我的眼睛依旧注视着黑板,用余光去看他。每到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就会准时饿起来,完全顾不了老师在讲什么。
然而有一次我从窗户望过去,竟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直到下课铃响,从门口徐徐进来的家长们之中也找到那张苍老而慈祥的面孔。
我不安地坐在座位上,眼睛四处张望,看着别的家长给他们的孩子送来一盒盒满载的午餐。四周没有人不在吃饭和望着他们的孩子吃饭,我不仅饿,而且觉得孤独。
我心里想着,怎么办,爷爷还没来,他是不是忘记我了。越想越害怕,他怎么可以迟到这么多呢。
我躲进桌子底下,想从这热闹的人群中逃避出去,恰巧的是有一个家长看到我蹲下去,他对我说
"你爷爷还没送饭来啊?”,他笑了笑,让我觉得这笑声就是嘲讽。
我哆哆嗦嗦地回答“我爷爷等一下就会来”。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脆弱的我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因为不想别人看见我脆弱,我就趴在桌子,假装睡觉,之后连转个头也不敢,就那样一直僵硬着身体。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只手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抬头一看,是我的姑父,手里提着我熟悉的饭盒。
“我爷爷呢?”带着红肿的眼睛,我问他。
“你爷爷刚刚骑单车的时候不小心把脚给弄伤了,他来不了,只能叫我来,快吃吧”,他边说边帮我打开饭盒。
我忍不住饥饿,赶紧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顾不上擦干眼角的泪珠,也来不及询问爷爷的伤。
姑父待我吃完饭就收拾东西走了,此时已经是到了午休时间,课室重回原来的寂静,我的心和肚子终于被填满了,安心地睡觉。
放学后,我还约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去教学楼后面的小路上玩弹珠,赢了好多弹珠,感觉全世界的弹珠都是我的,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
绿色的麦田在轻风的吹佛下微微舞动,绚丽的夕阳在路的尽头渲染着那片天空,世界是那样的和谐美好,仿佛一切的恐惧和委屈都不曾有过。
小时候就是这么健忘。
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周围的人家早已吃过饭收拾完门庭坐在大树下乘凉了,而我家的饭却仍在桌子上用另一只碗盖着。
“你终于回来啦”,奶奶脸上一丝不悦望着我说,“快去看看你的爷爷,今天他给你送饭的时候,脚趾头绞进车轮里,流了好多血”。
我想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放下书包,冲到房间里,看见坐在椅子上脚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绑带的爷爷,白色的丝带下面渗透一点点红。
看见我,爷爷依旧是一副和蔼的样子,笑着说:“回来了,今天的饭晚了,你饿坏了吧”。
我忍不住想哭,但又没有眼泪,“没有,我不饿”,心里流淌着的是愧疚和感动。
即使每天只会玩弹珠和跳皮筋的我,什么大道理都不懂,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心里在流泪,却很温暖。
我想起有一次我站在屋子后面的阳台上,一眼望去我家的菜园,爷爷正拿着锄头,佝偻着身体,费力地把锄头一次又一次扬起然后用力锄下,时不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去擦擦脸上的汗水。
一滴滴的汗水落在土地里,它的魔力会让还没发芽的嫩苗张成一棵颗郁郁葱葱的大白菜。
那一刻,我才如此深切地感受到那句我背烂的诗句是什么意思,“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承担了那些沧桑”。
现在回忆起来童年,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就是无忧无虑。
其实哪有什么无忧无虑,只不过是有人为我建造了一间魔法城堡,我在里面什么都有,我尽情地在里面玩耍。走出去以后才发现,原来城堡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你建一座城。
感恩那些在城堡里的日子,给予我爱,教会我爱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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