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画

一

简陋的出租屋里，昏黄的电灯尽力地照亮每一个角落。从小镇子来到大城市里的男孩和女孩，坐在发黄的折叠饭桌前，闷声吃着女孩做的饭。

女孩：今天老师说我的画工有了不小的进步。

男孩默不作声。

女孩：老师说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进度，那我考    上美院不是什么大问题。

男孩：嗯。

女孩：赶明儿有空该往家里打个电话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你今天生意怎么样？

男孩：还行吧。中午一单差点超时赔款。

女孩：注意安全啊，超时也别骑的太快。

男孩匆匆扒了几口饭，穿上外卖的工作服。

男孩：我再出去接几单，你早点休息。

女孩：这么晚了就别出去了吧。

男孩默不作声，戴好头盔。

女孩把男孩的杯子里装满热水。

女孩：注意安全，早点回家哦。

女孩在楼道口目送男孩离去，独自回到屋里，收拾好桌子后，继续构思自己的画作。

二

一天下午，天气说变就变，晴空万里突然就下起了大雨。男孩骑着电瓶车，冒雨往家里冲。半路又想到女孩也没带伞，于是又向画室骑去。大雨中行人模糊了，城市模糊了，连自己也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女孩那静静等待着的轮廓。路上不知道被飞驰的小汽车溅了多少次水，终于骑到了画室。

画室里，男孩看到女孩在玻璃幕墙后，长发如细丝一般披在肩上，眉头微皱着，正在凝神的画着窗外的大雨。他没有惊扰她，骑车离去。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女孩临近考试，愈发努力。半夜怕打扰男孩休息，就裹着被子到客厅画。男孩怕耽误女孩进程，就拼命在外加班，尽量不着家。回家时，还备好给女孩准备的外卖。

天空中飘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雪，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有点早。男孩抬起头，一片雪花融化在眼睛里，模糊中浮现出往日景象。那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男孩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带着女孩，带着她的梦想，离开了美丽的故乡。那天也是下着小雪，终于找到第一份送外卖工作的男孩，周末带女孩到教堂玩。一百多年的老教堂早已失去了最初的作用，只是作为景点对外展览。小雪给金色的琉璃屋顶带了一顶帽子，斑驳的墙皮在灯光下，也别有一番风韵。

女孩像只小猫咪一样，这里瞧瞧那里摸摸。男孩牵着她的手，生怕她在人群中走失掉。

男孩：许个愿吧。

女孩低头，双手抱在胸前：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要工作顺利，我要考上美院，菩萨保佑。

男孩哈哈大笑，女孩装作生气的样子，叉腰喊到：不许笑！女孩团好一个雪球向男孩扔去，男孩故意不躲。两人在被灯光染黄的小雪中追逐着，这就是那个冬天最暖的景象。

三

女孩结束了考试，顺利地考上了美院。收到通知书，女孩准备好一桌男孩最爱吃的菜，等着男孩下班回家。

男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屁股坐在床上。女孩把通知书藏在身后，悄悄地递给男孩。

男孩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仔细确定是女孩梦寐以求的学校后，抱着女孩，疯狂地转圈。要不是女孩及时制止，他俩真有可能像个直升机一样飞起来。

男孩将女孩放下，仔细看起通知书。

男孩：等你上学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啊。

女孩：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男孩：可没白费我们的努力。

女孩痴痴地笑着，看着这个为自己付出太多的男人。

晚上，男孩迟迟睡不着，给女孩盖好被子，独自来到阳台。深夜，阳台像个大冰窖，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渐渐模糊……男孩仿佛感觉不到冷，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被呛得咳嗽起来。女孩不知不觉地出现在身后，男孩赶忙揉了揉眼。

“都被呛出泪了。”男孩笑着解释到。

“早点休息吧。”女孩轻轻地说。

第二天，女孩去了画室，与老师同学们庆祝，告别。女孩玩到很晚才回家，开门后，出租屋里空荡荡的，男孩的一切和男孩一起，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桌子上的存折和一对订婚戒指。

女孩缓缓蹲下，任凭眼泪泗流。也许男孩永远不会知道，女孩艺考时的画作，正是那天大雨中男孩骑车离去的背影。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城市的摩天大厦与红灯绿酒交织着小雪，绘成了这个时代最抽象最无奈的画。

无奈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