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一连几天,我总是望着电脑发呆,对着自己写下的句子翻来覆去地读。偶尔望去窗外漂浮的白云,继续构思。许久,许久,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难道我真的江郎才尽了吗?我时常这样想,但是内心那篇精彩绝伦的故事却时刻在提醒着我,需要我完整地去抒写表达。然而我却一遍一遍看着自己写下的句子,发呆,沉闷,焦躁,头痛。终于不得不撂下摊子,休息一下。
我在口袋里装一盒香烟,失落地走去人熙攘嚷的大街。我试图在人群里找找灵感,可是却发现涌到内心里的只是无尽的孤独和惆怅。耳边穿梭着汽车如困兽吼叫般的鸣笛声。
这几年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变得神经质了。自从爱上了用文字叙述以后,我的心距离人群越来越远了,我的喜好和习惯开始渐渐变得和当代年轻人格格不入。听到一段优美的音乐,脑子里便幻想着一篇用文字书写成的故事,当我得知现在的年轻人都在用微信聊天时,我却不想去了解微信如何使用,但是我又不得不去学习,因为他要写人和人的生活,就必须得了解人和人的生活。
我呆立在人群中,感到了自己的失败和渺小,感到了自己的梦想和微不足道的力量。
我也并不把写小说的事情看得太严肃了。
人都应该现实一点嘛。我呼出一口气,向前一望,前面路边有一家小书店,便径直走了过去。
书店很小,门口堆放着我最喜欢的《青年文摘》和《读者》。再往里走是一柜80后,90后的书,我直接跨过去,渡到最里面去,那是一堆杂刊和《黑道》《网游》类的书籍。
“学生,想买什么书?”老板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男人,有些秃顶,稀疏的头发已经是白色了,坐在门口亲切地问我。
我看着老板,问道:“你们这里,什么书卖的比较快呢?”
老板一听,上下打量着我,摇着头有些谨慎地说:“你……买书吗?问这做什么?”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随笑道:“不,不,我只是想问问像我这么大的人,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籍?您能给我推荐吗?”
“那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籍?”
“我,如果说实话的话,我比较喜欢看鲁迅的。”
“呵,现在哪还有看鲁迅书的呢,”老板把眼光移到《90后》书籍上,“你买一本那样的,我白送你一本鲁迅的杂文。”
一句话说的我脸上热呼呼的,我最开始陶醉在文字里就是因为鲁迅的课文,文字朴实无华,但描写深刻形象,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带入到书页中去,这就是文字的魅力。赵富康也曾劝我多看看现在流行的书,可我翻过几本现代书籍,看过十几页也教人半懂半不懂的。我想不通为什么生活在同一年代的人,对书的喜好却有那么大的差别。
老板见我欲言又止,满脸通红,想必一定不是专门来买书的。便向旁边的椅子上挥了一下手:“请坐。”
我笑着点点头,坐下去。扭头看着那堆《90后》的书,问道:“老板,你们为什么只卖这类书,而别的言情小说没有呢?”
老板慢吞吞地抽出一把扇子摇起来:“呵,这本类书好卖啊,别的不好卖。"
“哦,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情感之类的书吗?”
“呵呵,看书的人就像吃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胃口,说不定谁喜欢看什么书呢?”老板看去正对面一片《网游》类的书籍道:“现在这《网游》《修真》也不流行了,过时了。”
“是啊,现在每家每户都有了电脑,写网游小说的人比看小说的都多……”我打趣地扔给老板一支烟。
“呵呵?”老板接过烟,转身慈祥地递给我一本《90后》的书:“现在这本书卖的最火。”
我轻轻抚摸着那本书的封面,在幻想:如果某天自己的小说能在这里卖,如果某天自己的小说也有人这样翻着看,那该多好啊?可是?会不会太遥远?我望去外面的人群出神。
“喂,培根,你怎么在这?”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在网吧让我整空间那个小伙,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张菲。
“哦,我刚去上网了,准备回家去。”我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张菲似乎注意到我手中的书了,于是蹲在我的面前问:“这有卖你的书吗?”
“哦?没有,没有……”我顿时觉得他太看得起我了,一下子脸红起来,生怕旁边坐着的老板误认为我在炫耀。
“培根,你博客的那个《谁动了我的十八岁》我怎么找不到啊?”张菲疑问道:“你写的日记都是真的吗?”
我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自从我看了你的小说以后,我每次上网都要去你博客看你的日记,就像上瘾了一样,不看就睡不着觉了。”张菲认真的看着我说。
我的心里顿时一阵自豪感,羞愧地看看老板,老板正在微笑的看着我,一语不发。我笑道:“呵呵,真的好看吗?”
张菲突然站起身来道:“真的。你都不知道,对了,你的书哪有?我能不能买一本?”
“还没有.....”
张菲一阵失望的表情:“没有吗?哎……那你要继续在博客写啊。我每天都看呢。”
正在这时,老板说话了:“孩子,写作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你一定要努力啊。”
“我?...我不行的。”我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别对自己没信心嘛,什么都是学习的。写作这行不是什么人想写就能写的出来的,这是靠个人本身的潜力。只要你肯努力,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限。”
“前途无限?怎么说?”我疑惑地看着老板。
老板越笑越显得慈祥:“现在这年头,写作的人少,看书的人多。你不妨拜个高师,学学写作,里面文化可大呢,一个字,一个词语都有很多层次的意思,如果能用准,可以抓住读者的心思,这也是一门技巧丫。”
老板的鼓励让我受宠若惊。
他似乎也看穿了我的心思,又笑道:“年轻人,别自卑啊,我告诉你,刚才那个男孩不是口口声声说,看了你的小说很吸引他?一天不看就睡不着觉吗?如果有一百万个他,那你岂不就卖书卖发了吗?加油吧,事实就是证据,如果你写的不好,刚才那男孩也不会那么赞赏你的。相信自己。恩?”
我笑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自豪了?感觉到自信了?我真的很棒?
我买过一本书,匆匆向老板告别。我好想看到了希望,简直双脚睬的不是路面,而是云彩上,软飘飘的。我决心要租一间房子,安心踏实地写小说。
第二天,我就搬进了出租屋,和房东商量好,以前的电费、水费、煤气费都由他们结清。
房东看似一个很和蔼的老太太,我感觉自己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遇到了好人,谁知这又是错觉。才住进一个多星期,一天下午回家,就看见一个满脸严霜的女人走下楼来朝他吼道:“终于找到你了。”
天,我做错了什么?才住进一个星期不至于得罪谁吧?我呆立在那里迅速反思着,终于无辜的问:“怎么了?”
“怎么啦?交水费!”
“水费房东不是已经结了吗?”
“她结?已经两三个月没交了!”
“她没交和我有什么事!我已经和她.......”我愤怒起来。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教养?你信不信.......”女人左手叉腰,右手在空中比划着,活像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圆规”形象。我听完,半天憋出一个字;
“我---------”
“晚上我来收,你可要在家啊!”说完,那女人就走了。我没有追上去解释清楚的勇气,在这座城市,我随时都会丢掉自己的勇气。
细碎的阳光通过防盗门笼射进来,照在我的身上,也算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吧。拿起一叠洁白的稿纸,却又是难以下笔。外面是热闹的世界,可我却不知能找谁去耍耍,新认识的朋友都已经很疏远我了。
罢了,我放下笔望去窗外飞过的几只鸟儿,我想到了对面那位老人,他好像是位医生,很随和的样子,有时我早上出门会遇见他在附近公园里晨练,我曾对他微笑过几次,人家都说笑能增进感情。这会儿的我突然有种想与他结实的冲动,他可就在自己房间对面啊,我似乎看到了那位老人慈祥的表情了。
我理了理衣服,走出了门外,满怀激情的敲了敲门。里面一种苍老的声音传出:“谁啊?”
“哦,大爷,我是对门的。”
“干嘛?有事吗?”
“没。。。没事。”
“没事敲门干什么?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
我尴尬的站在门外,全身冰凉。
白天的我奔忙在城市街头,虚伪的面具职业性得笑着,晚上,我循进酒吧,酒吧里的女郎朝我媚笑着,是因为她注意到了我兜里的钞票。我也朝她笑着,但是他们都不明白为何要笑的那么坚硬。酒精在我胃里燃烧着。在迷离中,我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酒吧。
顾名思义,“娱乐城”即是纵情娱乐的场所。
可以说,时下的种种“娱乐城”,“娱乐厅”之类,不但藏污纳垢,而且往往与暴力,色情联系在一起,它是社会文化庸俗化的一种现实反映,这与纯洁,高尚的正统文化“水火不相溶”。
迪厅,影视厅,酒吧,KTV等多种娱乐项目。不但室内灯光昏暗,空气污浊,而且存在严重安全隐患。每晚7时过后气氛开始火爆起来,那劲爆音乐和辛辣烟酒味充斥整个空间。
来此娱乐消费的人们,有相当一部分穿着另类,行为张狂,更有部分女士穿着暴露,浓妆艳抹。
我付出的代价是将自己年轻的生命几尽透支。
每天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终日在酒精里摸爬滚打,看尽了小姐们的强颜欢笑。
在这个行业,每天大家似乎都在风风光光展现自己最美丽的姿态,但实际上又都要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在夜总会里,我不敢抬头,太多的女孩穿着暴露,而她们放肆的笑声,又仿佛说明这里就是极乐世界。
时间久了,看尽了客人和小姐的调情,看尽了小姐擦掉眼泪后就要露出的笑容。
那一刻, 我明白了太多。
每天晚上,都夜夜笙歌,陪不下几十桌的客人喝酒,让他们感觉到夜总会的热情,吸引他们再次来这里。
就这样,酒精充斥着我的生命,每次厌烦它,但又不得不依赖它生活! 就这样,晚上极度疯狂,白天却无所事事,这种反差让我越发空虚和无聊。
在回去的路上,我仿佛看见眼前有些缓慢游动的白光,拉动着模糊的光线,密密麻麻地纵横在黑暗的视界里。
我踉跄着来到了一个胡同。
昏黄的路灯在黑暗里照出一个缺口,一些水槽和垃圾筒在缺口里显影出轮廓。偶尔会有被风吹起来的白色塑料袋,从我身边飘过去。
两三只猫静静地站在墙上,抬起头看向那个皎洁的月亮。
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两声汽车的喇叭声,在寒气逼人的深夜里,因为太过寂静,已经听不出刺耳的感觉,只剩下那种悲伤的情绪,在空旷的街道上被持续放大着。
我抬起手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出租屋。
在白天别人都工作的时候,我习惯了睡觉。
有时候我在梦里梦见妈妈,于是哭着醒过来,还是停止不了悲伤的情绪,于是继续哭,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哭,但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那种叫做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像是夏天那层厚厚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水珠子,把整个城市笼罩得发了霉。
哭的累了,又重新睡过去。
培根日记
写于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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