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
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那只是他们想让你相信的话或者是他们愿意相信的话。--博御奶奶
“奶奶!”华沙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雷曼堡垒被攻破,四处都是帝国军,塔楼里博御奶奶坐在她最喜爱的摇椅上饮毒药自杀。华沙记得梦里博御奶奶嘴角流出的血,那么红,那么可怕。昏黑一片中,四周寂静无声,除了窗外乌鸦的啼叫和自己的心跳。华沙走下床,推开窗户,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华沙面前的窗口。
“博御奶奶,是您吗?博御奶奶,您终于来看孙女了。孙女好想您。”华沙缓缓落下泪来,盯着面前的乌鸦。乌鸦漆黑的眼珠盯着华沙,脑袋一上一下,好像在点头。
“我就知道是博御奶奶。”华沙轻轻将乌鸦捧到手心,眺望天边玉盘一样圆满的月亮。那是一轮血月。博御奶奶说过‘血月预示不祥’。华沙皱起眉头,不打算再看那轮血月。
“博御奶奶,我有很多话要跟您说。”
华沙带着乌鸦往床边走,可华沙感觉手掌发痒,似乎有虫子在拱。接着华沙浑身酸麻,继而僵硬下来。乌鸦眼中闪出绿光,张开翅膀飞出华沙的手掌,尖叫一声飞出窗外,隐没于暗巷塔楼中。华沙感觉心脏的跳动在减弱,身体的温度在下降,肌肉和血液在消失。她的生命在飞速流失。她想张开口喊叫,嘴巴却无法张开。
博御奶奶,救救我。
开始时华沙两眼模糊不清,最后华沙眼前只剩漆黑。
巫术夺走华沙的视力,华沙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布鲁诺女帝急匆匆赶往华沙的居所,林守在门口,见女帝驾临鞠躬退开。林的眼眸悲伤而歉疚,女帝布鲁诺不想责备她。守卫为女帝打开房门,女帝走进去,看见华沙一脸枯槁地躺在床上,就像失去太多生命的老人。莱曼女士早已赶到,此刻正坐在华沙床边。女帝静静地站在莱曼女士身后。
莱曼女士起身看向女帝,轻轻摇头。
“能不能救回来?”女帝不甘心地问。
“解除恶毒的巫术必须由施术者来解。除非知道谁下的巫术否则...”
“我要华沙恢复原样。”女帝咆哮起来,向守卫发布命令:“全城搜捕巫师。一个也不要放过。”
“是。”
侍卫长领命离开。
“莱曼女士,在抓住施术巫师前请无论如何都要延长华沙的生命。”女帝命令道。
“我会尽力的。”
女帝坐在华沙床边,伸手抚摸华沙干瘪枯瘦的脸。
“是谁如此恶毒,诸神啊,我诅咒他下地狱。”女帝怜悯地说。
巫师
年老的巫师干瘪枯瘦的脸渐渐光滑细腻,他的身体在充盈饱满,他污浊的双眼变得清晰明亮,他的斑白长发变得乌黑发亮,就像瞬间回到20岁的年华。巫师年轻英俊,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他的眸子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短暂的片刻后那道幽光便消失不见。
“恭喜主人,恭喜主人。”眼冒绿光的乌鸦站在他的肩膀上,拍打着翅膀叫喊。
“该出城了。这回全城都会混乱起来的。走吧,我的小家伙。”巫师用年轻的嗓音说。他神色愉悦,就像受到神明祝福。
“出城,出城。”乌鸦叫道。
巫师沿着暗道一直往前走。曼尼则提着昏暗的油灯在前面为巫师领路。曼尼巨大的影子遮住巫师大半身体。
“国王们活着真不容易。”巫师感慨地说。
曼尼没有理会,一路前行。
“如果不是时间紧急的话,我真想跟您这样的美人共渡春宵。”巫师望着曼尼纤细苗条的身段,舌头舔了舔嘴巴,调侃地说。
“记住,不要多嘴多舌。”曼尼停下脚步,警告巫师。
“要是亲爱的女士能够贡献香吻的话...”
“想都不要想,哼。”
曼尼推开那道门,退到一边。巫师停在曼尼身边,伸手隔着绸缎捏了捏曼尼温暖柔软的酥胸,满面笑意地离开曼尼厌恶和鄙夷的视线。
巫师拍了拍乌鸦的脑袋,乌鸦朝巫师点点脑袋,接着拍打翅膀飞向高处。巫师走在暗夜的街道,沿着青石板路直行前往城门。乌鸦飞过城墙,守城士兵兀自昏倒,城门兀自打开,巫师伸出藏在袖口里的手,在月光下瞧个仔细,那只手是20岁青年充满活力的白皙饱满的手。巫师满意地笑,微笑着慢慢走出帝都乌尔庭。
林
四壁都是青石垒成的空间,站着宫廷的七名女侍。林在她们面前来回走动。她的目光扫视侍女们的眼睛,想要看出谁心虚胆怯。曼尼勇敢地迎接林审视的目光。
“昨夜宫廷发生一件事,你们应该都知道的。是吧?宫廷里的密探们。”
“不,我是忠诚女帝陛下的。”有人说。
“我是忠诚于女帝陛下,忠诚于帝国的。你不能污蔑我。”
“你不能污蔑我对女帝陛下的忠诚。”
林扫视其他三名女侍,“你们就不想辩驳一二?”
“事实怎样必然会大白,嘴巴不会抹去嫌疑。”
“噢,我倒是头次听到。”林说。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对于昨晚发生的事,谁说出线索或怀疑谁的话就可以回去了。要是你们什么也不说,我只能当作你们不配合。女帝的忠臣皮诺可是好久没尝过人肉的滋味了,我想它不介意尝尝叛逆者的血肉和骨头。”林威胁说。
女侍们彼此看一眼。
“是曼尼,昨夜我看见她领着黑袍人走出秘道,往塔楼方向去了。”一名女侍信誓旦旦地说。
曼尼瞪视她一眼,她反而不怕了。
“你做的可不要拖累我们。我们都是女帝陛下的忠臣。”
“好,你可以回去了。”
那名女侍也不看其他人,面带笑容,高兴地跑开。
其他五名女侍看着她离开,转而互相看了眼。
“还有谁要发言?”
“曼尼跟莱布因有关,她一定是奉莱布因的命令谋害华沙小姐的。”其他女侍见两名同伴离开,有些不安起来,生怕被投去喂皮诺。
“就是曼尼,她跟莱布因有一腿,莱布因许诺要娶曼尼,曼尼才听从莱布因的蛊惑。”
“好,你可以离开。”
曼尼大笑起来,“单凭她们的话就能定罪了?”
“就是曼尼,我怀疑她跟莎莎修女密谋。我亲眼看见她们传递纸条。”
又少了一人。
“你有什么要说的?”林问曼尼旁边的女侍。
“我无话可说。”女侍说。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相信此事跟你无关,谢谢你的配合。”
女侍看着林,不再怀疑,大步离开。
“曼尼,你可以不说话。要不要我请来莎莎修女对质?”
“不是我做的。我什么也不怕。”
“那你告诉我,昨晚华沙小姐遭遇巫术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在做什么?”
“恕我无可奉告。”
“你的莱布因可救不了你,现在坦白,为你做的事补救。女帝或许会安排你回到莱布因身边。他爱你的不是吗?”
“不用迷惑我,我跟莱布因无关,我是清白的。”
“你待在这里,等着一起喂皮诺吧。”
林不再看曼尼,离开,侍卫关上门。
莱曼女士
莱曼女士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在林子里左顾右盼,在搜寻着什么。很快,莱曼女士的目光锁定在树枝上的漆黑乌鸦。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就像已经逮到猎物。乌鸦与莱曼女士对望一眼,拍打翅膀逃开。莱曼女士凝视那只乌鸦,伸出右掌,嘴里阵阵有声地念动咒语。
“主人,救命!主人,救命!”乌鸦凌乱地拍打翅膀想要逃离,可就像身上拴着绳索一样被拉扯下来。
耳边传来一声低吟,那感觉很远又很近,熟悉又陌生。莱曼女士停下念动咒语,寻找那声低吟的所在。
“是你。”莱曼女士眼眸中闪出一丝温柔,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塞尔就在面前,只是他保持着分别时的容貌。
巫师抚摸着塞尔英俊的下巴,嘲弄地微笑:“我不是塞尔男爵。尽管我知道你,莱曼女士,拒绝塞尔男爵的半老处女。”
莱曼女士想起巫师的幻术,她收回对塞尔的温柔,一脸厌恶地直视巫师,直接说出要求:“我要求你解开巫术,华沙小姐很重要。”
“我对自己也很重要。”
“我会为你寻找更加合适的雉猪,但是华沙小姐不应该遭此大难。”莱曼女士妥协。
“我不想麻烦,毕竟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充满青春的活力。青春,多难得啊!是吧?莱曼女士。”
“不要逼我动手。”
“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论在经验上还是学识上,你都不是。很遗憾,你阻止不了我。”巫师收回戏弄莱曼女士的心情,开始认真起来。
莱曼女士挥动双手,嘴里大声念动咒语。藤蔓钻出地面缠绕在巫师的身上,即使表面上抓住巫师,莱曼女士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持续念动咒语。
巫师挑了挑眉,轻念咒语,藤蔓如听吩咐纷纷撤回地面,下一瞬间便出现在莱曼女士脚下,将莱曼女士结结实实地捆住。
“我告诉过你的,莱曼女士。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以为我会孤身前来吗?”莱曼女士话未落,巫师便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感。一只匕首刺穿他的后脑勺,直插出嘴巴。巫师的生命在流失,他的皮肤开始干瘪下来,他的头发青丝不再,他的脸更加褶皱,如瘦骨嶙峋的老人。他满眼的不敢置信,却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松软倒地。
莱曼女士瞥了眼一闪而逝的黑衣人,慢慢地走向那名死去的巫师。她的手在巫师的袍子下摸索,碰到什么东西,莱曼女士高兴地抽出来,那是一本羊皮纸,上面记录着《自然与魔法》。莱曼女士匆匆扫了眼羊皮纸,收入怀里,轻蔑地看了眼倒地身亡的巫师轻念咒语,巫师的尸体立刻遭到绿火焚烧。莱曼女士转身离开,那团绿火越烧越旺,直至减弱熄灭,地上只留下人形的灰烬。乌鸦扑打着翅膀逃跑,嘴里大声叫着“主人死了,主人死了。”
华沙被榨干的躯体开始生长肌肉,发白的长发就像被墨汁染成漆黑。她的面容恢复如初,已是十岁女童的模样,她睁开水灵灵的眼睛看到的是宫廷的天花板。林正坐在床边,看到华沙醒来,欣喜地扶着活生生的华沙靠在枕头上,安慰华沙几句便转头吩咐女侍禀告女帝。
看着女侍离开,华沙恍如隔世,“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只乌鸦,接着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只是梦,梦醒了就好了。”林抚摸华沙的脑袋,试图拂去华沙的噩梦和她遭受的惊慌。
华沙轻轻点头。华沙梦见巫师和莱曼女士的对决,还有抛出匕首的黑衣人。华沙没有对林讲,华沙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莱曼女士救了我。梦里华沙就像一只幽灵,在大自然里畅游,跟随着巫师,巫师也知道华沙,只是巫师并不介意华沙的意识跟随着他。
我要学魔法。不知怎的,华沙就是坚定要学魔法的念头。对于弱小的华沙来说,超自然的力量足够具有诱惑力。在那个魔法的世界里,不再是武力决定,而是凭借对于魔法的掌握。巫术可以如风一样来到,像风一样杀人于无形,就像瘟疫,比毒药还高效。
“噩梦已经驱逐,没事了,华沙小姐。”林轻拍华沙的后脑勺,安抚华沙。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很抱歉。”华沙歉疚地说。
“华沙小姐,你只是做了场梦,现在你梦醒了,你身边有我,有女帝陛下,有莱曼女士。什么都没有改变。”
世人大多喜欢死人和无知的傻瓜。华沙想起博御奶奶的话,她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那只乌鸦几乎要了她的命,她只能事事小心,连愤怒、厌恶的情感都不敢表露出来。
“嗯。”华沙埋下心头所想,专做她们眼中无知可爱的好女孩。
门被推开,女帝雍容高贵地走来,她的身后跟随那名女侍。林让开,女帝满面笑容地坐在华沙的床边,“华沙,你醒来就好。没什么比你醒来更值得高兴的了。”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华沙说着眼泪便流下来。
女帝抹去华沙的眼泪,温柔地说:“有姐姐在,没人会伤害你的。我的华沙妹妹。”
“布鲁诺姐姐,我相信你会保护我。我不怕。”
华沙那副小女孩的倔犟让人心疼。
“我会再来看你的,林,你陪着华沙。”
女帝说完便转身离开,一如往常的雍容华贵,高傲如冷日开放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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