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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一个字,冷。
天是阴阴的,矮矮的向下压着。灰蒙蒙的远方,山都暗淡着,还有黄色的树突显着。白色的岩石被雨淋得透亮,就连那些鲜艳欲滴的红叶也打上阴影。山下是房子飘着炊烟,烟子越升越淡,风一吹就散了。
房子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或多或少是田。平平展展的少些,多是坎子用石头垒起来的,一个个凸起的岩石尖尖的立在深褐色的土里。我时常在想这些地方本是没有土的,都是代代搬来的。你无法理解庄稼人对土地的热爱和执着。
周有才背着手从小径走来,一脚踩在国家道的路上,放下手退回去,在水泥路的边沿上把胶鞋上的泥巴刮干净。一双胶鞋褪色的厉害,快看不出它本来的绿色了。心想还是国家好,水泥路泥巴都不沾。今年六月终于把门前的村路道了,那时每个人都是高兴的,自发的送去茶水。
轻不可闻的吐了一口气,白白的哈气可以看见,路边的芭蕉叶子被雨水浇灌的越发青的可爱。越到上面越嫩,越往下越老。枯黄的叶子四周都微卷,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斑点,就像人老了的老人斑。
周有才重新把手背在后面,踱步向前走。突然回头看着自己的土房子,几大进间,想当年我的房子还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现在就几年时间钢筋混凝土建的房子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大地。我的房子不中看了,我也老了。路边几大坨竹子,尖尖细细的叶,你挂着多少颗雨水啊,风来了滴落的更快了,又是一场小雨呵。
大人说话声,小孩子玩闹声,或高或低的笑越来越近。你看郑家的人早早围着炉子烤起了火,冬天有火就留得住人。煤是黑的,火是红的,灰是白的。大家围着火挨着坐着,就不会冷清,一坐就是一天。周有才望了一眼继续走,小雨零星的下,也不要伞也不怕打湿了自己。要不是下雨谁会这么慢的走,都是一脚一步快快的走,我要走快点庄稼就少点草。嗯,这么想着,脚步不觉得快起来,我得看看我田。
这是一座山城,这里的山连山,我不知道哪是尽头,山上面还有山。人们在一座座山上安家,住在山顶的人少,山半腰的人有,山脚的人更多。山顶的人少,水也小,越往下,人越多,水越大。所以有的是天然的沟,沟里郁郁葱葱,沟两边都住的人两两相望,你喊一身会传的很远。所以以前没有手机喊一个都是站在高处用力的吼一声。
下雨了最好看得是雾,这里的雾多,山半腰会有大朵大朵的雾,稀稀的和两块钱的棉花糖一样。上面又看得到路和人家若隐若现的上面是层层的雾把天压的好低。是那样的白,厚厚的雾层围在一起。有的雾更多,难怪古代有九霄云外,天是分层的。
2
冬天一个字,冷。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很多人都推开房门,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
郑家瘸腿黄欢快的踮着脚尖跳着,跛着的腿勾着,后面的尾巴摇啊摇。没有蓬松的毛,他的毛黯淡的黄,那是自然了,他吃得多差啊,有油水的要喂猪,大米粮食要撒给鸡。猪吃了会长肉,鸡吃了会下蛋,你吃了做什么。
林尾巴不知一次的说“它生活艰苦啊!”
林妈妈不以为然,它这么挑剔在的着什么好的。
瘸腿黄是一只命运多舛的狗,在它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出月子就被“毛娃”喝的满脸通红,舌头打着卷含糊不清的“我捉个”一句话决定了悲惨的命运。
你可别以为“毛娃”就是个毛头小子,他四十四了,大孙子都三岁了,小孙子都三个月了,他可不小了。他这个名字是有把把经的,那时真的是毛娃的年纪。那天挖田挖着挖着吧脚挖了,鲜血淋漓。年纪大点的都笑他,教你挖田挖田你挖脚,毛娃娃啊!后来就叫出名了,估计成毛老头的时候还有人叫他“毛娃”,字如其名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叫他儿子林尾巴“走,在你伯伯那捉条狗来”。
“林尾巴,捉狗去”。
“去把狗捉来,你伯伯说好了。一跑就跑了,喊你捉狗还喊不动”隐隐的怒气,一看要发火了。林尾巴开着他破烂的二手BYD一眨眼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坐在车子上了,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便温和开口“不是那个狗儿要的,是个狼狗。”
小草闻声转头看了一眼他调头看风景。看不出爸爸还这么喜欢狗,默默的在心底这样想。
车子饶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掉头向小河沟里使去。
然而很不巧是,大门紧锁。
“爸~人都没得”顺手点一根烟歪着嘴巴抽着,又给他爸扔过一根。两个烟囱的烟子飘着飘着就散了,不大一会随手把烟蒂一扔,脚踩两下。
狗吠声声来,几只胖胖的小狗围着它妈妈转着圈圈,小尾巴摇啊摇,可爱极了。
小草看着她公公在狗栏边观望又不进去捉,脸上反而很失望。“走,回去了。人都没得。”
闹着来了,又要走。感情是酒友不在,不能过过酒瘾。这狗儿也不会捉了吧。
小草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就把小狗摇回来了,不是比摇更惨。打开后备箱,是到处的呕吐物,一只黄色的小狗缩在车脚,神情萎靡。毛娃下车一股酒味就袭来,满脸通红高兴的说“把它要吐了,难怪一路叫个不停。林尾巴,抱下来。”左脚走出,右脚慢了点步子也小了,撞在他左脚也不在意,s形走回屋了。
瘸腿黄没了依靠,站在地上瑟瑟发抖。柔柔的毛,让它看起来很萌。“甩晕了,哈哈哈”毛娃说完,头低下喝着白开水。
山里的夜黑的早,灯光也少。只有月儿高高挂在那里,看着风假装欢快的冲过树梢,卷过树叶瑟瑟响,又打在墙上,门上,窗户上消散了。
山里的夜是安静的,冬天的夜更是寂静。大家都早早关上门,钻进被窝做这自己的梦。
3
冬天一个字,冷。
就算再冷有一种热闹叫杀猪。谁家要杀猪了,邻里邻外的都会来,猪都杀了,过年还远了吗?盼望着的人儿们,回来也不会远了。
郑家杀猪了,昨晚上都会在大家伙的屋子坐一会儿,请几个帮忙工,接亲戚吃饭,笑笑呵呵。
早早准备好了,烧的火很旺,锅里的水翻的很欢,热气都欢快的像上跑。呵,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盆和一杆秤。庄稼人没有浪费的,猪血是个好东西,别浪费啊。
猪被热热闹闹的拉出圈来,几个得力的年轻后生,一根木头,一杆秤。杀猪匠笑笑呵呵喊出“四百二十斤”,大家大喝一声,都高兴的说猪不小,猪不小。小草婆婆站在旁边,黝黄的脸都染上绯红,这是喜悦和满足。心里的荣光压都压不住,猪是妇女喂的,邻舍的伯娘婶婶,夸着小草婆婆能干。小草总觉得这是在夸别人的同时夸着自己。每个人都是需要被认可的。
杀猪的吆喝打断大家的交谈,小草婆婆递上盆,鲜红的猪血像水管子喷出来,后来一股股蹦出来,最后你也不忍心直视了。可是怎么办,你要吃它的肉呵,本能的同情是不被大家认可的。它无力的用腿伸着,勾回,慢慢的,后来终于不动了。小草在心里安安的松了一口气,恍惚这样就能安慰不忍的心。人有时候也会是这样的无力吧,那种死亡的粗喘。血不流了,喘息也没有了,但是血液没有凝固,猪的皮刮了…
人们还是喜悦的,忙碌了一年终于可以好好玩几天。就连瘸腿黄都分到了好几坨肉,它高兴的摇着尾巴,前脚直跳。
高兴的吃着杀猪饭,像过年一样热闹。女人们腌着肉,男人们坐着火炉边,打着牌。一切好像那么美好。夜渐渐的黑,热闹声慢慢的小,小草望着远处的月丫儿,又觉得没有由头的心里空落落。她不知道这种也叫孤独。
4
冬天一个字,冷。
早上小草在小贰的啼哭中醒来,朦胧的掀铺盖,端他的屎。他总是这么准时,啪啪声,小草冷的直哆嗦,低头看小贰努力的向后仰着头,看着小草笑。小草也笑,叫着小贰,他笑的更甜。握着拳头的手胖乎乎,举高和他的眼睛一样齐,那么努力的注视着。你看他五个多月了呢。
大娃娃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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