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

                                                            文／木子

        对于文章，我更偏爱描写质朴生活的文章。岁月静然流逝，只留住一瞬，便留住了一个广袤的精神境地。

        这样的文总让我想起“万家灯火”这个词来。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词，就隐隐觉得它饱含着人世的沧桑之感，一股“人生而天地间”的感觉油然而生。为此，我曾苦苦揣摩这样的意境。读到苏轼的“试上超然台上作，半濠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这句词，猛然惊觉这便是我要揣摩的境界。独立高台之上，暮雨潇潇，于红尘之外俯看世间百态，顿生情怀。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尘中人。我做不到如王国维那般超脱于世俗之外，因为我的心总是贴着红尘。虽然我喜欢寻觅万家灯火这样的意境，然而我更喜欢的，是走进这万家灯火中的一家，在温和暖色的灯光下，与家人谈笑晏晏，品味尘世的千滋百味。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喜欢这类文章的原因了。它给我一种细致入微的生活感受，不是虚空造假，造出一堆天地人神的爱恨情仇，赚一把唏嘘之泪，也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庸人自扰，它是这般真实，真实得如同生活其中，这种感觉令我想起87版红楼梦里的一个场景，即宝玉访妙玉乞红梅那一回。那宝玉出了芦雪庵，向着栊翠庵走去，一路上黄土嶙峋，夹着些枯草生长其间，夕阳斜照，林木萧索，给人真实逼人的冬的感觉，相较之下，新版红楼梦的那些布景纵然精致，却全无雪落之感，一看便知是造出来的世界。这样的真实之感就如同身着一袭布衣，布衣冰凉柔软，仿佛来自经年的红木衣柜，带着些故去旧日的气息，在这新鲜的空气里，定要舒展开来，将些风尘的百味，透过冰凉的触感，传到那人敏感多情的内心深处。而那人一旦为情感所累，便来体味这凡尘之味，想着自己仍然真实地生活着，傍晚的街角仍然亮着霓虹灯，她便舒展眉头，会心地笑了。

        人唯有单纯质朴时，快乐才会发自内心。每个人都喜欢怀念自己的童年，因它纯真质朴，像极了风中水晶，任岁月淘洗，不改其玲珑剔透的本心。在童年，清晨看得见路边沾满露水的牵牛花，傍晚看得见飞过天边的倦鸟，和伙伴们结伴行走，晨昏欢笑，无烦忧在心。只是这童年生活，毕竟是渐行渐远了。这不免令人伤怀。

        虽然如此，但人不能总是流连于回忆，这样于自己于他人都显得虚无。过去之日已不再，珍惜眼前方无憾。既然我的心总是向着那细微平凡的人间生活，我也应从思想的苦恼中挣脱出来，趁着良宵甚好，多做些赏心乐目之事。如今夏木阴阴正可人，我也应选一个起微风的傍晚，让那满载夕阳的列车，出发。

        平凡的生活，平凡的人间百态，这是我所欢喜的真实。此番心境，难以言传。我只是欢喜着，在暮色四合之际，踏上归途。

题外：想起中学时期，每次下自修回家，看到沿途的路灯，在大老远看到自家的灯还亮着，知道家里为你亮着灯，就觉得开心，满足，而今，爱上看窗外万家灯火通明的样子。突然想起最近看见的苏轼的一句：人间有味是清欢。一瞬间喜欢上了这句，默念，越念越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