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通话时常会谈及将来的打算,这没什么,不过是母子间正常的对话。虽说母亲很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但在很多方面我都是选择听母亲的,因为这些大都是走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顺理成章的下一步。时间一长,也会有僵持不下的事,例如学开车,入党之类的,说实话我对自己的将来并不怎么感兴趣,将来只是现在的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事而已。将来并不可耻,我却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坚持己见,例如肯定自己至少不是坏人,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尽管每次母亲只是简单地答应着,但每次母亲想要夸我的时候我总会正经甚至有些严肃地复述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受不了表扬,所以我尽量不在大家面前表现自己。我总是疲惫的,经不起任何赞赏,总是想要一个人待着,却承受不住瘟疫般的孤独。这种感觉很奇妙,现实只存在于睁眼的一瞬间,闭上眼就会在意自己在现实中不会在意的事。
因为并不是真的想睡,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睡着的,所以并不会浮在水面上。此刻的我是站着的,是能够在自己的意志下行走的,这意味着我能够自由探索眼前的这片森林直到疲惫不堪为止。我很庆幸这次是一片森林,看着湿软的植被化在一片雾气中,面前不过是深浅不一的竖影和肆意溅开的墨迹。这个世界没有色彩,没有重量,没有动感,毫无疑问,这是我的世界。不久我开始感到疲惫,是时候停一停了,于是毫无顾忌地就地而坐,想起上个月看过的一场舞台剧,最后一幕女主角简拔出匕首准备刺向那副童年时期伴随着雨夜中黑色旋风的噩梦一直存在至今的画像时,天空中传来低沉的悲鸣,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曾以为是传说的雷鸣声,简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她抬起双臂开始旋转,自身化作折磨了自己19年之久的噩梦,舞蹈结束,简的噩梦也随之消逝,自己最终化作舞后的余音在舞台中央凋零沉睡。这片森林也让我隐约感到凋零沉睡的美感,于是擅自将整个森林当作舞台,让任何树影都开始舞蹈,试图重演这一幕。
观察日记 |旋转与晕我突然开始羡慕起舞台上的演员,无论多么激烈的旋转都不会表现出晕眩,至少在台下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旋转后会晕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生理特征,主要依靠内耳的前庭系统。内耳的半规管内是名为内淋巴的液体和能够向大脑传递信号的茸毛,液体流动会使茸毛弯曲,产生刺激,从而告诉大脑自己移动或改变了方向。旋转时内淋巴很快就会与你同速旋转使茸毛不再弯曲,此刻仿佛只有自己是静止的,旋转的是整个世界。而当你停下时就不一样了,内淋巴会继续在半规管内晃荡,继续压弯你的茸毛,使大脑认为自己仍在旋转,直到内淋巴稳定之前,你都要顶着眩晕感去面对这个世界。这同样可以解释晕车,在加减速、晃动与颠簸中,刺激不断改变,直到超出你的耐受性,等待自己的便是切切实实的恶心感。那么舞蹈演员是怎样克服晕眩的呢?他们会在旋转时目光盯住远处的某一点,头转过来后迅速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一点。这样,头总是最后一个随身体转动的部位,外淋巴也很难获得足够的动力。不过这终究只是减缓晕眩的基本手段罢了,舞蹈演员终身都要与晕眩相伴,他们只是适应了这种感觉,或者说,他们让身体淡忘了晕眩的不适感。
可能世界不满于被我的想象所摆布,整个地面开始扭曲、翻滚、震颤,就像失控了的跑步机。我越是想稳稳地倚住地面,震颤感就越甚,最后只能勉强站起来,朝着远处的某一个树影不断奔跑。我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校车依旧在颠簸中行驶,窗外仍是千篇一律的陌生风景。
闭上眼睛也没让我舒服多少,坐在我旁边的阿言倒是睡了过去。我很快注意到转过头来的班长那“不怀好意”的笑,没有多想就掏出了手机,发现自己的“睡颜”照片被发在了班群中,这张照片将会被做成表情包,成为今后的一个调侃点。后排座位也传来阵阵轻缓起伏的笑声,不知怎的,那颗激烈跳动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甚至令我有些恐惧。但我选择了忽视掉隐约的恐惧感,认真地笑着并装作一副被冒犯的姿态调侃起班长来,不过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没了印象。
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平复了车内的嬉闹景象,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我又仔细研究了这张照片,嗯……照片中的人的发型果然还是有些奇怪,脸看起来出人意料得长,再配上正经的条纹T恤,显得很滑稽,但看起来却睡得十分平静。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像照片中的那个人一样睡得如此香甜,这样我也能好好地调侃一番,可我终究是笑不出来的,反而在看到旁边阿言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时产生了一种优越感。但之后我又注视起照片来,也渐渐感到不那么恶心了。
回到学校,我主动给母亲打了通电话,认真谈起了自己失眠的事。母亲起初有些惊讶,又提出吃些维生素B之类的保健品或是像安神补脑液之类的中药,但我认为自己能够想到的都试过了,甚至也吃过褪黑素,但都没有效果。失眠药没有尝试,一是还没严重至此,二是母亲绝对会反对我吃这种副作用大的药。
“知道了,我会好好问一下医生的。”
“嗯,就这么办吧。”
“如果宿舍不吵的话就早点睡吧。”
“嗯。”
“那我也不多说了,但你要记住,你是个好人,至少是个善良的人。不管你怎样坚持,或者说多么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坏人,对周围的人以及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但你是永远做不到冷漠的。可能我不该这样说……你懦弱、逃避、犹豫不决,你没办法改变自己是好人的事实。你应该去想明白,这样也会对你的睡眠有所帮助。行了,快去睡吧。”
唉,睡吧,趁风暴还没退去,收获季也不会到来。
半夜,月光照进睡梦中,我莫名地清醒便睁开眼睛,室友应该都睡去了,也听不到鼾声。我竟被透过梦境的月光所吸引,一把拉开床帘,天空阴沉沉,见不到称得上是月光的色彩,倒是一个羊面人身的“生物”盘坐在床头摆放的衣柜上。我应该称之为“神”,或是“上帝”,因为他与我臆想中的上帝没有两样,因此我也一直注视着他的面容,直到他说:“你愿意将你的心跳交给我吗?”
忽然间,沉重的雷鸣声在心房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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