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如染 莫若青
我是一只猫，生于九离山，师傅懒得再思索为我取名，索性便唤我九离。
听师傅说，我出生那日，九离山四处妖灵皆退避十里，青天白日，大雪闪电足足持续一夜，第二日，山上离心花逆时而开，徐徐染红了半朝天际。
师傅立于九离山巅，望着这千年一遇之异象，眉宇紧皱。
据传，那离心一花，四月盛开，五月落败。开时灿如烈血，败时枯如死灰。
而后千万年，不曾有异。
如今，离心花开，大雪闪电……
师傅望着自己掌中，昨日才出生拳头般大小的幼猫，缓缓道：“大雪闪电，必出妖孽。”
话至此，他掌心幼猫却颓然一动，用只有拇指大小的脑袋蹭了蹭他掌心。
“也罢，佛法无边，因果自有定数。”
九离山巅，师傅青衣袅袅，负手而立，他掌心幼猫，也便是我后来的我，安然熟睡。
听说那日，白雪一覆千里，花如浸血，一瞬间，红白相间，熠熠成光，恍若幻境。
……
我目光随着师傅：“我为猫，本就是妖。”
师傅顿了顿，抬手拂去我额前碎发，“你虽为妖，但终归是不同的。”
猫族，自出生时，皆为一命，若想身有几命，需得过百年之久，历千年之劫，才可徐徐一命生一命。
而我，自出生，便身负九命，可化人身。
师傅说，此乃仙缘，只要一心修炼，不日便可飞升。可我修行懒散，终日变着法偷懒，师傅一向惯我，连重话都不曾说，索性也由着我胡来。
师傅修行，千年来一人居于九离山，早已断了凡尘，且他身有仙缘，又有佛法相渡，修行自然容易许多。
不过千年，便历两次大劫，只手间就可倾天下。
如今，他再有一难，便可褪去凡骨，飞身成仙。
每每思及此，我修行便更是懒散，总觉着若是师傅得道，岂不鸡犬升天……嗯，我虽是猫，也可沾一星半点。
自此百年，师傅参禅，修心，心如止水。我亦随着他，装模作样地偶尔修行。
许多时候，师傅总是立于九离山巅，望着云雾缭绕遮去的三千俗世，眉宇不展。
他目光悠悠，一见我，愁绪更甚。
我走过去，半倚在师傅身边，低眉叹气。
见此，师傅心知肚明，“怎么，离心花还是不开？”
我沉下头：“师傅常说我出生那日，离心花开的极美，可缘何我记事以来，足有百年，这离心花却是一次也不曾开过？”
师傅抬手，扶住我东倒西歪，似乎一不小心便坠入山下的身子，“不开便不开，这九离山千里之地，又非只有离心一花。”
我顺着师傅手臂，倚在他肩上，闷闷不乐，“话虽如此，可这山上百种生灵，千般模样都已见过，独独那离心花枯枝干叶，毫无生气。”
师傅伸手敲了一下我脑袋，我吃痛，抬头佯怒，却见他眉宇疏开，嘴角带笑。
我一惊，抬手抚上那片往日时常微蹙的眉头，一下下摩擦，“师傅今日模样委实罕见。”
师傅神色一顿，随后身子一偏错开我的指尖，“如何？”
我又凑过去，“今日，眉宇不皱，冉冉一笑如春风暖日。”
师傅蹴然不语，许久才道：“你喜欢？”
我目光绞着师傅，连连点头。
其实，师傅生的极其好看，面如冷玉精雕，神色温润，眉眼深邃似不化的墨，玉身长立时，青衣袅袅，端的是仙风道骨，不惹尘埃。
我曾舔着脸问师傅：“生成这般模样，未修仙时，可曾有佳人相伴？”
师傅神色一瞬变得甚为落寞，眉眼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情。
他说：有是有的，不过，她生时，我身在混沌，我生时，她又归于天地。
身在混沌？归于天地？
如此来说，师傅与那女子，竟是从未见过，亦别说生出什么情愫来。
我叹息：那自是不算了。
师傅颔首，用他独有的青色眼眸凝着我，音色极淡：“心中一念，自是千年万年，亦不能忘，如何不算？”
我看他眼中一片青色，不知怎地就想起院子里长青树下那方从地底下长出的青石。
青青熠熠，触眼冰凉，竟是如出一辙。
许久，我仰头望着师傅：“不能陪于身侧，纵是不忘，又有何趣？”
许久，师傅移去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望向远处：浮世三千，能再遇她，便已然心安。
我装模作样地随师傅一道望向远处，又摇头晃脑念一遍师傅方才的话：浮世三……三千，能再遇她，便……便已然心安。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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