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源物流园位于东莞的凤岗镇,离丹竹头有二十来公里的路程。第二天上午,我开车送吴忠过去报到。到时,办公室已有人在上班。表明来意后,前台的文员领我们进了拐角的经理室。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说着熟悉的家乡话。看着吴忠瘦弱的小身板,他不免有些担心:“这个工作虽然简单,可要熬夜,你受不受得了哦?”知晓吴忠的高学历后,他更是惊叹连连:“你要考虑清楚,要考虑清楚……”不久,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经理把事情跟来人交代了一下,便掏出裤兜里的手机,闪到一边接电话去了。来人是公司的主管,他一开口就把之前融洽的谈话氛围破坏了。
“你会开叉车吗?”他看着吴忠问。
吴忠呆立着,不知如何回答。我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便反问道:“这个要求在深圳那边没有提到过啊?”
“哦,那边可能不清楚这边的情况,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叉车工,晚上装车忙不过来。”
“那2800的工资也太低了。”
“这个可以调整。”
我笑看着主管,为他的精明喝彩。如果我在他那个位置,也会翘首以盼那种“开挂型”员工的,可问题是我是吴总的朋友,眼见他被生活冲撞得鼻青脸肿,怎么忍心再看他承受打击?那刻,我为吴忠像皮球一样让人随意摆布的处境感到难过,也为自己有急于甩掉包袱的想法感到羞愧。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工作的事从长计议。”我说。
从“广源”回来后,吴忠还是有些沮丧的,他也放慢了找工作的步伐。对此,我相当理解,他至少还没堕落到如我当年死狗般躺在16栋楼顶的板房里。白天我多在外走车。晚饭后,我们会外出散步。11点左右,我们就关灯睡觉。入睡前,我们会说会话,话题多是关于你们女人。我们像是在合解一道高难度的题目,虽然带着极大的热情,可无奈找不到正确的思路,最后只能带着极大的遗憾,滑向那深渊般的梦境之中。在晦暗的梦境里,我们睡得心惊胆战,一点异响就能把我们惊醒。醒来后的吴忠总要去客厅里拿烟抽。点燃烟后,他会马上爬回被窝,好像急切地要找回梦境中的那丝余味,引燃摧毁它。在昏暗的床上,我能看到吴忠的一点模糊轮廓:他背靠床头,右手夹着烟,烟头暗红的火光映照着他瘦小的脸。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扭动身体,把咳出来的痰吐到墙角。
“怎么又失眠了?”
“唉……”
“想什么?”
“活了三十年竟然一事无成!”
听到吴忠说这话,我感到很惊讶。我不知道他心中“事成”的定义是什么。就说高考,他的成绩也不差,每次都过了二本线;为了一个重点大学,潜心下来拼搏最后也成功了;后来为了神往的“阳光工程”甘愿在宿州吃糠喝稀两年。他的“一事无成”倒不是无药可救地挥霍了大好年华,而是他的想法和选择有问题。
“别急,认准一条路坚定地走下去。”我说。
“你认为我还有希望么?”
“你才多大?”
……
谈话往往在一种让人感到憋闷的氛围中停止的,吴忠的“懒得回应”或“不想回应”让我很难受,不过话说回来,我说的那些大道理和还来不及说的大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要将它们应用到具体的行动中产生积极的效果,我自己也说不出一点有指导意义的经验来,这般想着我也就慢慢平静下来。可我又想,肯定有某种具有强大作用力的事物可以将混乱带入正规,把无望转变为希望,让贫瘠的现实土壤中开出芬芳的理想之花,终于,在半梦半醒之际,我找到了答案,那只能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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