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亲
我没见到连春来本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为我打开房门，然后退了出去，我站在门口，细细地看了看，不愧是天都，北垣市第一酒店。整个格调都是欧洲复古风格，一切装潢和摆设都极尽奢华！
天花板上装着仿路易十八宫廷的水晶大吊灯。窗户设计显得厚重而繁琐，边上饰以复杂的花纹和流苏，墙壁用一种较暗色的壁纸包起来，地上铺着颇具土尔其风情的手工织地毯。脚踏上去感到非常绵软舒适。在临窗户和墙角之间是一个深红的大衣架。在东面的墙是一个大大的书柜，对面摆着一组极其豪华的沙发。我笑了，沙发上坐着一个扎马尾，穿牛仔裤赤足的女子，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放在腿上轻轻地敲着。一张俏脸并无任何表情，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我稍稍有点紧张。但马上调整过心态，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沙发上，这时我一抬头发现在她身后有一扇门，好像轻轻地动了一下。
你好，你是连璧吧。我是巫学飞。
连璧没有说话，还是死死地看着我，我感到她好像对这次见面兴趣并不高，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尴尬得窒息。我忽然露出了我的经典的赖皮笑。我这种笑有两种用处，在治理下属时，我如果这样笑，那他就得小心了，我会用他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他一个小小的惩戒。手段之毒辣让所有见过我笑的人都胆战心惊。另外还有就是碰到自以为是或是高傲的女人时，我这个笑就表示我没拿她当回事。我将要狠狠打击一下她们所谓的自尊心了。果然，连璧大怒，一下子站起来，刚想摔杯子走人，又忍住了，把音乐打开了，走到窗户边，示意我也过去。我便走了过去，
我不会嫁给你
………
我们来谈笔生意。
什么生意？
我和你谈恋爱一年，然后订婚，我父亲一百万的嫁妆归我，我走人
这叫什么生意。这中间好像没有我什么好处啊？
我父亲不会让我嫁给一个什么小主任的，在我们订婚后，你将会被任命为副厂长的，这就是你能得到的。
如果到时我得不到这个职位会怎么样？
如果不相信，你请便，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吗？
不关你的事
这是一桩危险的交易，不管她的疯狂的离家出走计划能否成功，在我的人生都将是一个非常大的影响。可是我止不住又想看看她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这个好奇心使得我最终答应了她的出走计划。于是，我们假模假式地谈起了“恋爱”
这个社会真的有时很奇怪，我不想用“现实”这个词来形容。因为用“现实”来形容现实就太可笑了。好像一夜之间，我个子长高了，所有的人都能看见我了，离着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刘文丰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其他车间的主任以前看我是个毛头小子，一般也不怎么想搭理我，现在有事没事打电话客套两句。我心里和明镜似的，不过应付他们的本事我也长进不少，就这样对付着。
天气一天天冷了，转眼已到了腊月了，也已经下了几场雪。路上已经上冻了，沈雪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毫无办法，有一天晚上，已接近凌晨二点了我正在电脑上看一部非常无聊的电影，正昏昏欲睡，却听起窗外寒风大起，我走到窗前发现在窗户上已经吹起了一层厚厚的窗花。窗外的大马路上人流稀少。远处的灯火也变得冷清了许多。一阵寒意一下子袭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猛然想起沈雪临走时对我说，她给我织了一件新毛衣放在衣柜最上面的格子里，我便踩着小凳子把最上面的衣柜打开了，由于在最上面。我平时也不太翻动，一打开，一阵清新的樟脑丸的气味飘散出来。里面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就放在里面。我拿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套在身上。非常合适。领子是我最喜欢的高领子。可以翻过来。我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毛衣的肩膀织得非常挺。我的肩膀有点塌肩。不太撑得起衣服，沈雪可能注意到了，这个毛衣的肩膀打得非常厚实，从镜子里看到我的肩膀很平，很宽厚。我翻开领子，发现里面的一层上用一种发亮的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S”。我的心陡然伤感起来。
你在那里？为何音讯全无？
当我回过身子准备从镜子前走开时，却发现地上掉一片纸。拴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封信，信皮上写说着，学飞弟亲启，字迹绢秀。我一看便明白了。这是沈雪留给我的：
学飞，原谅阿姐，我骗了你，便请你相信，姐是真的爱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就深深地被你打动了，你善良，敏感，调皮，又有一点玩世不恭。你从来没有想过任害别人。却拒绝和任何人流为一体。你就像一个走在人群中的少年侠客（这是姐能想到最贴切你的比喻了，不要在意姐的浅薄）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你的与众不同。其实姐知道，你的内心是孤独的，甚至是有些脆弱的。但你总是把你的内心深深地包裹起来，生怕别人不经意触到你最柔软的部分。和你相处的这几个月，是姐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姐终生难忘。可能你不会知道，在姐的心目中，你就像一个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家用一个世上最珍贵的玉石雕琢而成的一件无价之宝一样，纯洁，璀璨而夺目。让姐不敢仰视。姐在你面前，就像一个最自卑的奴仆一样，能够伺服你。就心满意足。
学飞阿弟，你曾问过我的身世来由。可是我岔开了话题，你是多么的冰雪聪明，马上知道我有难言之隐，从此便再没有问过我半句，姐的内心真的很感激你。几次冲动，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我又退却了。我没有勇气说出这一切，我怕我会失去你，虽然我知道我不会永远留在你的生活中。可是我却不愿让这一切来的太早了。姐再一次请求弟的原谅。现在当你看到我一封信时，姐已经离开了你生活的这个城市，回到应该回到的地方去了。直到现在。我才有勇气把这一切讲出来，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可耻的秘密一直留到我死。对你是不公平的，
姐生于四川凉山州的一个非常贫困的小寨子里，那里的穷困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我有我的阿爸阿妈。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我只记得我的阿爸阿妈一天到晚只是拼命地干活，可是到头来我们的生活还是很艰难。我的哥哥人很老实，也不多说话，直到成年了，还是那样木讷。早点让哥哥讨到媳妇成了我阿爸阿妈的一块心病了。我们的家乡流传这一个传统，就是换婚，两家人如果有一双儿女。就可以商量着把对方的女儿娶过来，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多少豆寇少女在换婚中把自己最初的美丽梦想破灭了。轿子走一路，泪水洒一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阿爸为哥哥找到了一门亲事。哥哥终于成家了。可是阿爸的眉头却还是没有舒展。后来我才听说，这也是换婚，我以后也要被嫁到我的嫂子家里去的。我大哭了好几天，当时由于我还小，阿妈再三和嫂子家的人说情，我的婚事才被拖了下来，我在那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走过这个寨子，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在我十八岁那年，我走了很远的路到州里参加了高考。两个月后，我真的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想我终于可以飞出这个大山了，飞出这丑陋的换婚了。当我兴高采烈地把通知书拿回家后。却发现阿爸蹲在门口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我问阿爸怎么了，他也不说话。我进屋去想问阿妈，却发现炕上堆了一堆东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要把我嫁出去呀。我当时就感到天旋地转。醒来后，阿妈在我的身边掉泪。阿细。阿妈那里舍得哟。还不是为了你阿哥嘛。好在亲家侄子人还憨厚。知道疼人。阿细呀。阿妈求你了。……
我不能把我的一辈子就这样给埋进大山里。半个月前和我同学的一个女孩子回村了。她叫阿珠。她这次回来，穿的我们村子里见都没见过的新衣服。头发也弄得怪怪的。身上离老远就能闻到一阵阵的香气。我私下问她发什么财了。她说她到了中国的大城市做买卖，都自己当老板了。还买了车，因为路远就没开来。她才学会，技术还不是很好。我当时就羡慕的了不得。我决心找她去，她一听就同意了。于是我们在某一个夜晚就从家里逃出来。我以为外面的世界从此就对我找开了大门。我也可以从此不用再拼死拼活地在田里做活了。谁知这才是我恶梦的开始。我身上其实还藏着一个阿妈也不知道的秘密。我在十四岁那年才知道。我是个一个石女，阿弟啊，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深爱着你的女人，你要知道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内心是多么的矛盾？我没有阴道。只有外面的一部分，注定我不能和正常的女人一样生活。可是我不认命，我想我要赚很多钱，来治病。这也是我出走的原因之一吧。
原来阿珠做的是皮肉生意，更可恶的是她把我暗地里卖到一个歌厅里就杳无音信。我无数次地逃跑，每次被抓回来都打得半死。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我的一切说了，本以为那个老板会放我一条生路。可是他把嘴里的烟一吐。骂道，妈的。白让老子花许多钱。不行。你要走也得把钱给我挣回来。你不是不行吗？嘿嘿。老子还有办法。……
后来，老胡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我。了解了我的事情后。老胡揣着三千元钱和一把刀就找到了老板，对他说，今天你拿钱。我领人。如不同意。我和你非躺下一个不可。那个老板也从我身上榨到了不少钱。而老胡的横劲也吓到了他。就这样，我才跳出这个火坑。老胡为我改了名字，就是现在的沈雪。我们结了婚。可是婚后这十年，老胡却没有碰过我一次。我内心只是充满感激。我努力地把家务做好，我想就这样一辈子。我也认了吧！
老胡死后。厂里赔了十万块钱。老胡的妈妈拿走了。说我本来就不是老胡的媳妇。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到现在我和老胡还没有办过结婚证。这就是你当时给我钱为什么我推也不推地就装起来了。因为我快要连饭也吃不起了。再后来，等我来到你这里时，老胡的妈妈趁着我不在。把老胡的房子也卖了就走了。我也灰心了。反正人已经不在了。要房子有什么用？
那天早上，我接到的电话就是家里的，我骗你说，是我阿爸病了，其实是我的哥哥和嫂子没了。他们在田里干活时，突然发生泥石流。就把他们给埋了。这是我接到电话半年以前的事情。因为这个事我的阿爸和阿妈都病倒在床。是我的那个未婚夫一人兼两家，把我的阿爸和阿妈抚养起来。他们通过阿珠千方打听才知道了我的手机号。联系到我。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必须回去。照顾双亲。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学飞阿弟。姐借你的钱可能今生无法还了。可是姐没有办法。如果真有来生的话，就让姐做你的妈妈，让我为你的出生受尽痛苦，再拥抱你，照顾你。用一个母爱来报答你吧！
沈雪
我细细地看着这封信，我的泪慢慢地流了下来，我的沈雪，我有什么好让你把我看的那样重要和伟大？面对你对我的宠爱，我感到很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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