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生活,该是一首怎样的阙歌呢?
此刻,我坐在返乡的列车上,耳边是一首《送别》。“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在心里轻轻吟唱着这首歌,记忆拉回了2017年的8月。
(一)
2017这一年,我遇到了30年一次的农历闰月生日,难得的许了2个愿望。愿望里无它,唯有内心安宁。生日后,我买了一张前往深圳的车票,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再一次离开了家乡。
自我上一次离开家乡去往新西兰,已经过去了2年多的时间。也许我的命运注定颠沛流离,我想。微信里收到妹妹发给我的表情包,那是一个伤心哭泣的婴儿。不知道代表着她的心,还是我的。
我合上手机,准备上车。列车的车窗里映出我的影子,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离开家乡前,我去理发店剪掉了及腰的长卷发。一刀下去时,发型师对我说,贴着头皮处发现数根白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长发承重,常令我无法挪移。而今,肩头的利落短发,也许可以教我轻松转身。我携着一颗空荡荡的心,义无反顾地去往8个小时车程外的南方城市,没有任何挂碍。内心里,我隐隐渴望着这8个小时的距离,可以隔离出坚固的空间,消弭掉煎熬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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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城市的灯光慢慢亮起,人群慢慢拥入我的视野。地铁里走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他们长着各色的样貌,有着属于城市的疏离的脸。我费尽地将自己和行李,一并挤进地铁的空间,前往已经预定好的青旅。
这是一家公寓式的青旅,隔成很多个小小的房间,住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深飘年轻人。房间的拥挤和狭窄,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并不娇气,风餐露宿的日子我过过。但是空间逼仄留给我的难受,却是记忆深处的残留。
当时我没有料到,这家青旅遇见的人,是我与这座城市最早的相遇。更没有预料到的是,我就在青旅的隔壁幢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麻利地落下脚来。我的家落于32层的楼高,可以在夜晚喝着啤酒,醉意里看深圳的夜色。
而后,便是紧锣密鼓的入职。新公司离我仅有15分钟的自行车车程,我喜欢这样的距离。不用挤公车、也不用挤地铁,可以身体舒展地行走在这个城市。哪怕,为此我要付上更高的房租。
公司位于一幢气派的写字楼,周边是腾讯的大厦。我在大楼下,看着身边走过的白领男女,穿着正式的西服或精致的套装,胸口挂着标志身份的门卡,手里拿着一杯星巴克的咖啡,步履匆匆地行走或交谈,留下一串粤语、中文或英语。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一直想成为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这种形象代表着独立、自信与能力。为此,我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上佛罗伦萨购买的白衬衫,去匹配我即将成为的角色,以及这座城市的荣光。
同事Elsa在门口迎接了我,并为我介绍团队里的其他人。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来自内蒙古的姑娘,会成为我深圳生活的一个独特存在,帮我完成白领身份的学习与认同。
(三)
我们的团队涉及的是人工智能有关的项目,于我而言,是一个陌生的领域。我只是粗浅的知道,这份工作,大约需要用到我的外语能力和情绪识别能力。
我喜欢陌生和挑战,就像梦境里我坐上宇宙飞船,去往宇宙的深处的探索。于是,便像海绵般地开始吸收这个行业、领域、项目的各种信息。搁置了半年多的英文,被我重新复苏。读研时所接受的思维训练,被我重新提取。
我感觉到那个层层包裹的自己,慢慢地注入某种活力,从冬眠里苏醒。仿佛枯萎很久的鸢尾花,插入新鲜的泉水,汩汩地复活着生命力。深圳生活在我眼前抽穗,慢慢长成一片鲜艳。不比家乡的荒漠,我竟拥有了职场可学习的人,生活中可交谈的人。
Elsa是负责带我的心理分析师。这个自称是跑马汉子的姑娘,英伦留学,北京工作,后又来到深圳。她的身上,有着我欣赏的自信和自律特质,仿若简洁的黑白色加入中间的一抹红,留下鲜明而深刻的印象。
她与午睡前的学习资料相联系,那是她抓紧每一秒时间,有秩序地规划职场生涯和职业梦想的样子。她与法律的条文相联系,那是她帮我研究合同条款,通过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和他人权益的样子。她与每日的深大跑步相联系,那是她极大的自律训练,通过肌肉来锻炼意志力的坚韧。
我喜欢她表达自己职业理想时,昂扬的头颅,嘴里吐出世界一流的公司和企业;我喜欢她表达观点时,犀利的思维,那是一种无惧权威的自由创新;我喜欢她与人沟通时,职业化的利落,符合一种简洁的人际符号和效率。
抓紧时间,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与她在无数个晚餐夜话里,留下的字句。她的存在,是我深圳生活的一碗独特鸡汤,饮下后,令我学到印象中的白领角色,所代表的简洁的肌肉、强壮的筋骨和坚韧的皮肤。
(四)
我的生活开始热闹了起来,在这个南方城市。Sarah自香港而来,与我周末一起聊天逛展览。Emily来看我,带着礼物和久别的话语。兔子前往深圳学习,竟弥补上一直未能实现的畅聊。小朱来深圳出差,与我挤一张床夜话毕业后的十年。
除了老朋友的再联系,新朋友也依次走入我的世界。静静在七夕节突然地降临,向我递出一双手。我握着这双手,与她一起去桂林看山水,一起在佛山品红酒。在桂湖的那个恬静午后,树影的缝隙落在我们身上,我们把各自的过往故事,慢慢说给对方听。
“后来,我才发现,在一段感情里竭尽全力爱过的人,放下时也会更轻松。而有所保留者,反而不那么容易转身离开。” 静静对我说。我的心一跳,因这句话而动容。深爱过,经历过,而后留下的,便是醇厚的酒一般的智慧。
如静静地领悟,时光荏苒,我也终于彻底地改变了自己的恋爱模式。从退缩的、被动的、有所保留的爱,走向了勇敢的、主动地、无所畏惧的爱。于是,上天令霍霍走入我的生命。
那是一个写作训练营,十几天的时间,却足以以文相交。我喜欢这个真性情的姑娘,肆意飞扬的大笑。于是,开始以文字调戏她,给她取各种好玩的绰号。霍美人、霍医生、霍大侠,就差霍元甲和霍去病了。
而当我离开深圳时,那时我们彼此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大宝贝。我们一起去爬梧桐山,开了桂花酒当香槟,唱着潇洒红尘作伴看日落;一起去跳芭蕾,穿着她借我的纱裙,成全着从小到大的天鹅梦;一起去香港跨年,在人群里站上4个小时,只看到烟花的角落却还是大笑到弯腰。
离开深圳的最后一夜,我们在酒吧喝酒,各自点了一杯性感沙滩和高潮。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对她说,我想恋爱了。我已经学会如何去爱,这一次我要勇敢去爱一个人,要每天都对他说喜欢你,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要常常对着那张脸狂啃。
“就要这样去爱才尽兴”,她的眉眼兴奋,说起她的恋爱故事。初中时便会对着喜欢的人告白,攒上很久的钱去一个遥远的城市看喜欢的人,给喜欢的人写整整一本的情书。
“爱有什么好怕的,这也怕,那也怕,真是想多了。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爱不爱,这就足够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姑娘,在爱情里毫无意外的勇敢。不惧怕告白的失败,不惧怕喜欢的辜负,不惧怕爱情的结束,淋淋尽致地痛快,仿佛饮下一壶上好的汾酒。
(五)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朴树《送别》的歌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给一位同事发信息,“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给你寄了一盒茶叶,谢谢你帮我的本本更换了一个好用的系统”。对方很快回我一个萌萌的表情。
深圳之行的一个意外收获,是我竟在这里学到了青春期落下的,与同龄的男性交朋友的功课。因为家庭教育的封闭性,以及后来就读的大学和工作,都是女性比例严重高于男性,以至于我的男性朋友惊人的少。
而新工作的同事,男性比例则大大高于女性。于是,我开始观察起同龄的男性,并学习交流。惊讶地发现,男性的脑回路的确与女生不一样,但是也有着不一样的可爱之处。
这里有着拿着笔记本当爱人的码农,会撒娇的算法工程师,八卦而忠于党的博士,搞笑闲扯是一本正经的,工作加薪是充满正义的,欣赏美女是义不容辞的。直男的思维,尤其的单线条。
这些男性探索起世界来,兴致盎然的很。与他们共事、聊天、吃饭、玩游戏的过程中,我体验到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有趣,与性别无关,而是充满了游戏的好玩。甚至,连竞争和冲突,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男女之间有友谊吗?以前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现在,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的愚蠢。当然有。如果男女之间只剩下一种男女之情,那么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的无趣。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送别已至尾声,我的深圳之行也即将结束。离开,是为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我要抓紧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从8月到12月,我打破了自我中陈旧的部分,将生命里的时光与南方的这座城市融合,建立了很多新的结构。然后,在离开时,我也带走了这些,有生之年一路相随,就像一场流动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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