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违规停车过夜的大巴、货车一辆接一辆地离开,狭窄的单行线上充斥着喇叭和轰隆声。
经过一个写着“荣记”的灯牌时,总有人用带口音的粤语高声说一句“前面有落!(粤语,指在前面要下车)”,司机一个急刹车,一程车里常有几个人一起下车。这群人往往都来自内地,很有可能毕业于港大、港中文或者科大的某家,有人说这些从小巴下来的上班族,5个人的高考分数可以达到3500分。
他们有共同的目的地——太子大厦。他们很有可能都是四大的员工,甚至来自同一家公司。
加班到三点,但工作满意度却依然很高
太子大厦楼下的便利店挤满了人,有的人抓起一个三明治就走,对同事说的那句“早晨”还没说完,人就钻进了电梯。
这大概又是一个背着几个项目在身的四大人。
“一看就是KPMG的。”两个拿着KPMG工作证男人互相笑笑,开始新一天的自嘲。
如果你想从这篇文章里找到丝毫香港四大工作生活的线索,我只能告诉你,这里与工作在东方广场的那批人的生活,几乎别无二致。
在这个成熟的职场中,员工来自世界各地,而在内地业务多的部门里,内地人几乎占据三分之一。中港文化的矛盾躲在多种文化交叉的帐幕背后,四大人没那么多时间去窥视。
同事之间最大的共识是早下班,每个人都会风风火火地把工作做完,8点转场到旁边的兰桂坊喝喝小酒。
加班是所有四大人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在采访一位从内地去香港安永工作的学姐时,她给了我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整个中环陪你加班”。
尽管如此,香港的优越工作情报网仍然显示,香港的四大员工对工资满意评分在5-9分(10分满分,下同)不等,对工时的满意评分相差较大,低至3分,高至9分。
从网站的匿名员工提供数据来看,四大大部分受访员工在忙时需加班到凌晨3-4点,闲时最早下午3点半就可以离开公司。
虽然工时待遇在各公司和工种上相差较大,但香港的四大员工普遍“快乐指数”都有7分以上。
和北京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除了工作上的“还算快乐”,在港的生活对于很多港漂四大人来说,司空见惯的贫富差距竟然也使他们成为了一个个“小中产”。
如果说北京的两千万人都躲在地铁里,那么香港的八百万人口大概就是连地铁都藏不下了,他们窜到狭窄的街道和高耸的大厦里,与21万流动人口摩肩接踵。
内地人走在香港街头,宁愿看着谷歌地图探路,也不愿开口问一句路,生怕一句普通话暴露身份。
不过时间久了,就会发现香港完全不是港剧里写的一座处处锋芒的城市。
内地人在香港多走几天就会发现,香港的房子没有阳台。九龙这种小房子,居民就只能每天心惊胆战地把衣服晾到窗外。
但谁说香港的房子都没有阳台?隔几条街,还在九龙,是香港市区的豪宅区。
临街的豪宅有大气的宽闸门和地下停车场,外面看着像大陆稍好的商品房。几平米大的阳台上,有的家庭种着绿植,有的家庭放着占地一平米的落地晾衣架。光看阳台的大小,有钱程度立分高下。
这样高调的贫富差距在让港漂喘不过气之余,又给了他们一点提示——负担得起衣食住行,还有余力在打折时买个包,已经比这里的多少人过得舒坦,也不一定比国内同行过得苦。
尽管知乎上大家对于在香港工作和生活的体验都处于一种“先苦后甜”的态度,
但在这里放一张图表或许更能直观地感受在香港四大工作的薪资:
对比一下四大人租房地方的房价,其中的性价比,你可以自己计算。
当然,上图的房价是一套房子的价格,四大的上班族们,两三人会一起租下一套房分摊房租,跟在许多北漂一样,有时客厅也会租出去。
Tina 师姐曾经给我讲过她最难忘的的一次乘出租车,司机讲的是他在新年假期去欧洲旅游的经历。司机工资不高,每个月省一点,攒够了就喜欢带着老婆去旅行。司机太嫌弃欧洲的脏乱差,吃了一周的西餐后回港第一时间喝杯奶茶,这才解气。
计程车司机与欧洲游,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沾边的词语,在香港可以随意组合。
她是一座都市化的小城市,她的匆匆脚步顾不上每个小人物的死活。
但你的生活精彩与否,不需要她看得见。
未来是说普通话人的天下吗?
事实上,无论是内地四大,还是香港四大,尽管每年像 Tina 师姐这样进入的应届生以万计算,但最近几年新闻评论对于四大的发展并不十分看好,中国本地所的收入增长逐渐超过跑四大,四大在中国百强市场中占据的份额稳步下滑,在2015年下降至28%。
目前四大仍然主宰着中国企业在国际证券交易所的审计工作,但中国要求国家控股公司每八年轮换审计人员,下一轮在2020年进行。
但如果这项工作落到本地所的手里,四大在中国业内的占有份额恐怕将大大缩水。
然而,对于香港四大而言,近年 IPO 市场活跃是一个重要的收入利好。毕马威曾透露过,香港IPO市场正热,看好中国市场的东盟国家企业越来越有兴趣在香港上市。
其中,有不少中国优质互联网企业选择弃美投港上市,香港本土的投资者对中资互联网公司的认同度要高于美国市场。同时有报道这样说到,“由于A股互联网公司的高估值,令中国南下资金对于互联网公司给予的估值也较激进,很多中大型互联网公司纷纷谋求在港上市”。
5年前,内地中方曾要求四大把外派合伙人换为中国本地合伙人;
现在,出于业务需求,香港四大来自香港本地的合伙人中,开始纷纷学习普通话。
因为无论是四大还是其他外资企业,香港不再只是一个独立的国际金融中心,更是一个探索、深入中国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一个重要窗口。
香港正被中资影响甚至占领,不论是主动拥抱还是被动接受,香港四大的业务很有可能将更加依赖内地订单。
像Tina这样,日常工作只需英语和普通话的港漂四大人,也许会越来越多。
他们在四大里,人数占部门员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看起来只是香港四大用于面对内地业务的一个缓兵之计,
但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四大抓住内地市场最重要的资源之一。
而对于Tina师姐这样的港漂四大人来说,或许他们尚未意识到无形中变化着的行业风波,他们的日常被无穷无尽的工作充斥着,他们处于生活的正中央,在香港四大燃烧着自己的人生,在中环地铁站停留又离开。
香港四大之于他们只是一个选择:接触第一手跨国业务资料、有丰富的资源和项目充实简历,是一个相当理想的职业中转站。
四大不少内地人在香港读商科,毕业后顺理成章留港工作。但往往待不够7年,就被待遇丰厚的内地或海外企业挖走。也有1人待够了7年,始终不能适应香港的文化和生活,放弃申请,直接回内地。
也许是港漂四大人有天然的赚钱能力,他们外语好,业务能力强,比香港毕业生更能吃苦,因此往往不至于活不下去。
虽然香港的房租高得吓人,但香港的四大人最惨不过住在通勤一小时的相对郊区,见多了小户型,也就不在意自己的居住空间只有几平米了,至少那是个精装房。
一位港漂在知乎上半开玩笑地说:北漂笑我们在香港低人一等,可至少我们熬个7年就是永久居民,北漂呢?还是漂。
周六,Tina和同事一起爬上了大东山山顶。
夏夜的山顶格外凉爽,凌晨3点的香港灯火通明,像一个不夜城。
多少人说,维港的景色是由无数通宵加班人所点亮的。
此时,这群通宵加班的人正在报复似的通宵爬山,
举着手电试图照亮大东山,告诉全世界,
加班狗不加班的时候,香港照样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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