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前有个和尚,他在执事堂干活,他喜欢扫落叶,喜欢看天空。
寺院里没有人亲近这样无为的和尚,他们喜欢的是言语之间的机锋,青睐的是不知所谓的禅机。
他能看见白龙化成的鲤鱼,他能看见红脸的百灵。他喜欢一个人。
有画外音说,我像一个幽灵,时哭时笑着,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这悲喜是自己的,还是一种表演,很多人在看着我,他们在叫好,但我很孤独,我生活在幻想中,我幻想着我在一个简单又复杂的世界,那里只有神与妖,没有人,没有人间的一切琐碎,却有一切你想象不到的东西,但真正生活在那里,我又孤独,因为我是一个人。
这样想的,也许是唐僧,是孙悟空,是猪八戒,是沙和尚,是啊月是树精,他们都是人,所以他们会这样想,但他们都不怎么像人,这也许就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许多人记得猴子不屈的灵魂,记得猴子说过,我要这天下在无我战不胜之物。
却忘了这个和尚,更不逊色的宏愿。
那是他赢了所有机锋,却不愿继承方丈衣钵,
方丈不明白,你想学的 是什么呢?
和尚抬起头来,望望天上的白云变幻,我要这天,在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在埋不了我的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那一刻,晴天霹雳,如来一颤,是他,他回来了……
是的,金蝉子回来了。那个与菩提玩笑的白衣人,打入尘世,漂流江上,却不曾泯灭的意志,回来了。
昔年法力第二的时候,他正色与菩提说道,人只为自己解脱,却不能算得正果,这一路上,我看到的众生,心中懵懂一片,爱欲痴缠,丢下不得,苦也由之,乐也从之,却抛不下一个欲字。我劝人清心忘欲,可生由空而生,又教之向空而去,不过是教来者向来处去。苍生之于世间,如落叶纷纷向大地,生生不息,本不用导,也许还有别的真义。我想到了很多东西,师尊的法却不能解我心中疑惑,我这次回灵山,不只是颂经,还想请师尊解解心中之惑。”
师兄!……请教可以,却不可与师尊争论啊。”“我不争论,怎解我心中疑惑?”“可是……师尊是不会有错的
你想不通,定是你自己错了。”
那就更要问个明白了。”
可是……”“可是什么?”
可是你错了倒也罢了,我怕的是万一……”
金蝉子注视着须菩提好大一会,忽而大笑起来:“如来是什么?”
是如实道来。”
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冥须悟空。”金蝉子仰天笑道:“我为如来,又有何惧?”
这一去 ,那个金蝉子没有了,江上漂流,寺庙里多一个孤儿,肉体凡胎,更无法力。
菩提座下,多了个叫孙悟空的猴子。
光影交错,日色东升西沉,乔木黄绿交替,生灵出歇各异。
几万年前,就有了参商不可互见,就像忘穿两旁,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错过,是为彼岸花。
这是天意。所以猴子安然的在草地上打滚,直到意识出生死。仿佛生命后有一把挥舞的镰刀,赶着你跑,若是你跑不动了,跳跃不了了,那把无止息的镰刀就会收割了你的头颅,热血滋润土地,土地再摇曳生命。
天意是这样的么,那传说中的神佛后面为什么没有镰刀?
猴子去漂洋过海了,他要去找一个答案,听说菩提那里有。
一番折腾,找到了菩提,却也惹恼了菩提,
“咦,炼丹打坐,你这也不学,那这不学,倒底想学什么?”菩提作恼怒色对猴子道。
猴子抬头道:“我有一个梦,我想我飞起时,那天也让开路,我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众仙诸神,见我也称兄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我之物,再无可管我之人,再无我到不了之处,再无我做不成之事,再无……”
“打住!”菩提说,“你快走,快走,我却教不了你!我若教得你时,也不用在这变酒壶自耍子。”
金蝉子来了,教会猴子踢门入院求得术法。猴子学成,以为再不会有镰刀悬颈。
直到再意识到镰刀还在,就是慢了点收割。
猴子不开心了,我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生我者天地,谁也没资格管俺老孙生死,管他是阎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是的,他不拘,不惧,天生地养,天成之物,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那么那个肉体凡胎,无术法傍身,无天命眷顾的和尚呢?
书名是悟空传,许多人记得他的豪言壮语,却还有人记得那个和尚,孤单上路,觉醒的征途孤单无助且逆神逆佛。
能看出白龙的变化,能看破西行的边界,天命?天意?如何罩的住这样的眼睛。
所以如来视他为敌,要天下都为荆棘,绊住他的脚步,要有西行的由头,看他挣扎沦陷,等他溃败伏倒,要他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要他眼睁睁看到命运的狂流,卷走一切梦想与希望,他死了,猴子打死了他,地府收不了他,这样的灵魂,这样的意志,如何能屈身折腰向神。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去他的求神告佛,去他的论辩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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