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C》
1
一个身影弓着背，正在垃圾堆里找食吃。那正是C，上次他在角落里拾到一只被啃掉一半的鸡腿，高兴了很久，那只鸡腿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他在眼神迷离将要晕倒之际，忽然看到那只鸡腿，他紧张地左顾右盼，没人，然后快速向鸡腿疾掠过去，抓起来一把塞进破棉袄的兜里。
他伸长了脖子和手，摸索着。唉，没有食物，只有塑料袋、树叶。他有些懊恼，呆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过了一会儿，肚子就坚持不住了，咕咕咕地叫，抗议着，表示它的不满，又像是在嘲讽C的一无是处。“嘿，瞧瞧你，连点食物都找不到，真是没用。”
C苦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开那儿，他想去集市上，那儿人多，说不定能讨到一点食物或者零钱。
2
“老爷、太太，行行好吧，给口饭吃吧！”路过的人并不理会，有的还呵斥他，“滚一边去，臭要饭的，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赔不起。”他面不改色，继续向其他人开口。
这时，一个小孩向他走过来，略显拘谨，手里攥着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面包，外面烤得黄黄的，还在表皮上抹了一层奶油，看着就很好吃。C咽了咽口水，目光死死盯住小女孩手上的面包，仿佛手里攥的是他的小命。
那个萌萌的小女孩局促不安地走来，“嘘！你悄悄地拿着，这是从我爸爸袋子里偷出来的！”她紧张地左顾右盼，细如蚊呐地边说边把手伸向他。C也左顾右盼，手在衣服上搽了搽，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面包，快速塞进兜里。他不说话，只嘿嘿嘿地笑，那女孩似乎也没有耐心等他说话，转身就走了。他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心底默默记住了这个小恩人。
3
C步履蹒跚地走在林荫小路上，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到他头顶，发丝里藏着他逝去的青春，只给他留下满身疲惫和一头白发。说是一头，实则只剩了几根，稀稀疏疏地散落在脑袋上，唱一首岁月的挽歌。这光照在身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炙热。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尽头，远离集市和人群，是一个小小的棚子，是街头那家举家搬迁后留下的，见他孤苦伶仃，便赠与他了。这棚子由泥土做的墙和茅草搭建而成，年久失修，四处漏风，下雨时还会漏雨。但C已经很满足了，“狗不嫌家贫”，至少还有个家，比起那些流浪街头的同行，他再不济也有一个安身之处，只是立命就谈不上了。
小棚子里放一张席子，席子上铺了一床破旧的棉絮，稀稀疏疏的，正如他头顶上摇晃着的头发。窗前是用土垒起来的两根柱子，上面放了一张木板，用来堆放生活用品。说堆放，也许并不恰当。因为上面除了一小块肥皂、几件褪色和满是补丁的衣服，就只剩下一把面条了，这面条是上个月讨到的钱买的，一直存到现在，没舍得吃，他预备等到中秋的时候给自己打打牙祭。
4
C年迈的身躯越发佝偻了，腿还有点残疾，走在大街上，没少被人嘲讽。还有的年轻人，捂着嘴偷笑，对他指指点点，那个时候，他忽然明白动物园的动物的苦楚了，没有谁想被别人当做猴子一样看。
C艰难地弯腰蹲下身来，对于他这种腿略微残疾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为人，这个小小的动作，就使他满头大汗。他从地上拾起几根细细的木柴，开始生火。颤抖着从半盒火柴里拿出一棵火柴出来，对着盒身斜斜一拉，火苗顿时楠了出来，这微微的火光，在他心里，就如同寻常人家也买得起的烟花，美丽极了，象征着生活的希望，比起古时的砖木取火要好的多，当然，更好的是打火机，但是他买不起，也没捡到过，那么，有火柴也是不错的。
火柴往木柴里一扔，开始冒出浓浓的白烟，然后火就一点一点燃起来了。借着火光，看到一张沧桑的脸，塌鼻梁，嘴唇略厚，颌骨和眼珠都很突出，这样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看，难怪讨不到钱或是食物，不把人吓死就不错了。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相，所以从来不敢直视人，乞讨的时候都低着头。
火已生好，那么，便下面吧。C从一把面条里抽出一小把，放进滚水里，拿了一对筷子搅来搅去，火很旺，两三分钟就熟透了。拿起碗，很快夹起来，夹得慢了就会烂在锅里，不好吃也不好夹，没有那么劲道，这个所谓的“劲道”，好像对一个乞丐来说，颇为奢侈。他苦笑着，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面捞起来了，洒点盐，放上一点葱花，虽然没有油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他慢慢地把面条嚼碎，然后咽下去，葱花的香气在喉咙里回味悠长，升华到灵魂里。
5
C在棚子不远处的河沟里捧着水，胡乱抹了一把脸，借着月光踩着台阶，回到了棚子里。棚子里漆黑一片，C点燃一根蜡烛，想了想，又吹熄灭了。能省则省，留着没有月光的夜晚用。烛光一灭，棚子里顿时又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得可怕。外面似有乌鸦在哀鸣，直教人渗得慌；又听闻青蛙爬在河沟里，不时鸣叫。
C被这叫声扰了心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于是起身披了外衣，走到棚子前的石墩那儿坐下，静静地发呆。明天该去哪里乞讨呢？那小半把面条能吃几天？生活还有没有希望？是否死亡才是解脱？但活着才是希望，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便好好活着吧。
6
眼前是万家灯火，边上那户人家女儿回来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围在桌子旁，老汉买了两瓶小酒，和儿子、女婿三个人就着花生米，边喝边聊；儿媳妇和女儿，正在偏房里同那个老妇人闲话家常；几个小孩子在玩弹珠，一个更大的孩子在茶几上写作业，眼光时不时看向电视机，里面放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
C看得楞住了神，头顶星星点缀在夜空上，一闪一闪地，月亮从高高的天空，慢慢落下来，停靠在枝头，月光洒在棚顶。远方的山峰和树木，在月色下露出轮廓。对门那家的狗约摸是见到了生人，又在叫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只是示警，但也很唬人。那狗体型颇大，獠牙很长，弓着背垂下身子来，呲牙咧爪的，倘若人转身就跑，这畜生会追上去，但也不咬人，只追在后面，像人的喋喋不休一样，很是烦人。
7
夜已深，月光越发明亮，田坎上隐隐约约有身影在晃动，那是去放田水的庄稼人。在半夜前去，就没有人争抢了。把水从水渠里引出来，让它流到自家的稻田里，等到天明的时候，也差不多快放满了，那时就会有其他的人把洞口堵上，又引水去灌溉自己的稻田。
C观察着夜晚的小村庄，四下无声，鸡和狗也沉沉睡去，灯火全都熄灭了。他看得乏了，转身回了棚子里。此时，那家的公鸡开始打鸣了，那狗也跟着叫了起来，局促的犬吠，像是在嘲讽他，也像是在嘲讽这个世界，也许它想唤醒这个世界罢？这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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