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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老家的一位老同学打来电话,以“强盗”的口气来报喜:“嗯,你个赤佬听着噢,俺有孙子啦,上午刚生的,母子平安——哎对啦,你赶快给取个好名儿,听见没?大后天‘三日’时就得用呢。你回不回来淡鸡巴事儿,名字万万别给耽误了就成。别扯谈,嗯。”
“嘿,怪不得抖得像个孙子似地.......”,笔者答。
所谓的“三日”即“洗三”,更雅致的叫法为“三朝礼”或“三朝洗儿”,即婴儿出生三日后给男婴儿洗澡,系敝乡婴儿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民间视之为大吉之礼,非常重视。据说这样可以洗去婴儿从“前世”带来的污垢晦气,使之大吉大利,平平安安。同时,也有着为婴儿洁身防病的意义。洗儿当天,一般浴盆中放上喜蛋和金银饰物等。长辈女性用桂花心、柑仔叶、龙眼叶、石头仔及十二枚铜钱煮成“洗身躯水”为婴儿洗澡。洗完后,取喜蛋在婴儿额角摩擦,以避生疮。用金银饰物擦之,以免婴儿受惊吓。用喜蛋滚擦婴儿全身,以祛风驱疾,祈福健康。洗完再给婴儿换上新衣服,由祖母或其他长辈抱着,去正厅神龛前拜祖宗,告知祖先家中多添一位成员,并且要向婴儿有关的神明致祭。主人如果高兴,借机宴请亲朋好友也是常态。苏轼的那首《洗儿》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就是在儿子“洗三”那天写的。
看来这个癞痢头同学,狗日的眼下混得不错。
直到放下手机,心里依然笑个不停。
笑嘛呢?电话两厢系老同学,准确说是幼时玩伴兼小学同学,即常说的那种“发小”,关系铁对方才敢如此放肆嘛。主要笑因呢是:打电话之人本名李秋生,也不知当初嘛人给取的。按说吧,此名儿虽算不上多敞亮多提神,但也过得去,平平常常吧,甚至还带点乡村景色在其中呢。问题在于,“秋”“毬"同音,而后者系高频率出现于敝乡那种读书不多的老少爷们口中的一个糙词甚至是骂语,多表不屑,挑衅和詈骂,盖其本意指的是男人惹是生非的那玩意儿。如此一来,好端端的“秋生”则恶变为“毬生”“毬怂”“毬毬”甚至“ji巴”等等,正最调皮捣蛋的那个年龄嘛,怎么无赖,怎么能惹你不高兴怎么来,更兼半大男孩的嘴,那是没把门的城门洞,进进出出愣没个阻拦,放肆得没边没沿。恼了怒了火了?尥蹶子了?那咱就抹袖子以拳头说话,还不行就抄家伙。
够窝心的了吧,可这位同学由名字带来的烦恼还没完。大概十岁那年吧,这位同学的头顶生了疮疤,还流黄水,看着很让人不爽,似乎还有点味儿,于是,“癞痢头”“癞痢臭”代替了已然叫得乏味的“毬生”“毬毬”。因了此毛病,班级里调换座位时,“癞痢头”又遭到了数番尤其是女同学的羞辱,人家斜眼捂鼻子呢。其实吧,秋生呢也是有点豪横的,但以一敌众换来的只能是加倍的辱没和取笑,也就只能任之由之了。后来呢,“癞痢头”痊愈了没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学毕业后就分开了。“癞痢头”再也没读书了,估计是自愿的,因其属于那种在学习上老不着调儿,考试成绩总在老末儿的主儿,你不走人谁走人?笔者呢到邻村读初中了,不在一起了,但还常见,见则笑骂斗嘴不着调儿,毕竟同一个村儿同一座学堂下了课同进一个厕所的主儿嘛。
一晃,大半辈子已悄然而过。与秋生比,恰好两个极端:自己除了当学生时成绩好点,其它几乎无从提起;而秋生呢,则是除了学习成绩差,其它方面则浑是样样拿手,最起码是敢下手,敢横。
想想这几十年里,自个儿还真给不少新生儿取了名儿,大概至少不下三十个吧。也积攒了点此活计的一些思考和经验,比如既要通俗还不能太通俗,太通俗则流俗,其名很难给人留下一接触时的一抹亮眼;而太过高雅呢又可能诡雅异俗,让人生分;倘然雅到生僻那就更是大忌了,字不好认不好记,甚至电脑无法录入,会遇到很多的麻烦的,现在的确大有此种情形存在。此外忌用多音字来取名,多音字非常容易被读错,将来孩子进入社会会造成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明摆着的事儿嘛。再就是名字不能读起来象绕口令,应该阴阳顿挫,如果几个声母发音部位相同的字放在一起,读起来就有些费力,如“孙春存”三字连读便有些拗口别扭,等等。再就是顾及到新生儿的父母家人的习惯认知以及当地的风俗人情,如在敝乡孩子的名字不能与任何一个家族长辈的名字哪怕一个字的相同(同音也不行),辈分字那就更不可了。“秋生”之名呢则犯了大忌,被“qiu”音所累,没有顾及孩子们的无边遐想和口无遮拦。对了,这家伙大概还下意识这么想:自己为啥会得癞痢头呢?当初没过“洗三”的缘故呗。总之现在就两件事:给孙子取个好名,过好“洗三”,别重复其祖的苦命和恶心遭遇。
也就是说,正是有了孩提之时受到的“侮辱”,才有了秋生如今对孙子之名的恳切和在意。
祝福老同学,祝福其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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