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

我与母亲相差刚好二十岁，她属兔，我属猪。她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在家种种地，照顾孩子上上学，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对于母亲，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挨打，无数次挨打。偷了家里十块钱去买冰棍，剩下九块五被母亲发现，我不承认，然后被母亲打的哭天抢地，再也不敢随便拿别人东西。

在更早的时候，我总是用哭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而且必须哭够，否则任何人来碰我都不行，甚至于把我从大街上拖回家里，对不起麻烦您把我送回原来的地儿让我接着哭，否则我得闹腾地您脑瓜子蹦开……两三岁的时候，家里穷到买不起一袋方便面，要背粮食去卖了才有钱买，半道上我说要就要，怎么也不听母亲的话，于是一个人就在半路上哭了半个小时……打针的时候母亲一般控制不住我，也就干脆躲起来不见我，我就扯出金嗓子喊叫“徐×x，你快出来我知道你藏起来了”，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我哪来的胆子……

挨打归挨打，怕不怕是另一回事。我最怕母亲的眼神，每次一瞅我我就慌了，大学之前的日子里我感觉每天都在挨骂。

以前和母亲的交流基本靠吼，高中谈恋爱被发现于是进行一下午的教育，跟我说上大学以后会找到更好的；大学期间跟我说不要着急谈朋友，毕业后有更好的，结果谈恋爱被发现，就总在晚上聊到深夜，上大学以后母亲每次在我开学前都陪我睡一个多星期，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但是太矫情肉麻的话她说不出口。

母亲一直都特别为我考虑，做很多事情之前都会跟我商量，大三那年，母亲问我“你弟去了县城上初中，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会不会委屈”，我说“那是我弟弟哎，我难道不想他好吗，当年交通也不方便也确实没那个条件，而且我现在不也照样考上大学了吗？”母亲说“你真的不介意吗，会不会觉得我们重男轻女。”我说“妈，你整天操心啥呢，我弟要以后过得好了还能帮我，我有啥过不去的，而且大学之前你就说了，只要我愿意上学你砸锅卖铁都供我，现在不就是我弟上个初中的事，有啥可折腾的。”我一直不觉得让我弟上个条件好点的初中有什么问题。

母亲用上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智能手机是我买的，虽然后来她又把钱给我了。她怪我，说一个农民用那么好的手机干嘛，其实那个手机才一千，只有我手机价格的一半，可是我买手机的时候她从来没说过任何反对的话。微信大概是现在最好用的app了，注册了微信加了好友，教母亲如何操作，在我看来简单至极的操作竟然教了两三次还搞不清，我语气就不自觉加重了，母亲就说那我不学了，反正也没用，我才注意到是我忽略了，她和我接触的完全不是同一类的东西，我看一眼就明白而她需要好几次试验以后才能学会。我们总是把坏脾气给了最亲近的人，而把好脸色留给陌生人。

现在聊的最多的话题是我弟——一个叛逆期小怪兽，母亲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耳旁风，母亲总是来求助于我，让我去处理我弟的问题，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我弟拿着钱胡花被发现了，母亲就批评他，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我就朝她吼“现在这个样子怪谁啊，还不是怪你们自己！”母亲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睛红着走了出去。

今年年初，我说带弟弟到西安转转，母亲不放心我带两个小孩子就相跟过来了，我明显能感觉到她在这个城市里的手足无措和卑微，因为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她无比小心，好像她和服务员的角色对调了一样，我心疼她从来没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却要就这样老去，我终于毕业而弟弟还在初中阶段，她的人生被完整的分成了两部分，父亲整天在外忙没空管我们，所以她舍不得我们放假回家没饭吃，舍不得没人给我们洗衣服，不管谁劝她一起出去打工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总是毅然决然地拒绝，偶尔她也会问我们的意见，基本上我们都是同意的，她却摇摇头说我要照顾你们啊。我发誓等我挣钱了一定要带母亲去看最美的风景。

工作以后我忙起来就总忘记联系家里，母亲却总是微信、电话每周都发来问候，让我愧疚。毕业前，我幻想着工作如何顺利，拿到工资如何挥霍，以及如何用自己挣来的钱一点一点装饰自己的屋子，可现在，屋子里的每一寸都是母亲在拾掇，一个多月前，她拉着表妹去看窗帘，不知道我喜欢哪款就一直拍视频和照片给我看，生怕不如我的意，前两天给我发照片，我一看我的房间里已然放着一张新床，很好看，母亲还用我买的床罩特意罩上了。

我和母亲性格不同，但又都是交际较好的人，母亲易怒，而我则坦然。

老早就想把跟母亲之间发生的事回忆一遍，但是无从下手，也不知该如何表达，零零碎碎几件小事我却深刻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