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立春。
在中国的大地上,这几乎是每年春日开启的时间,偶有交错,前后也不过一两天。然而24岁之前的我,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农历的节气,与我而言,仅仅只是一页页无声翻过的薄纸,上面印着古人莫名的禁忌和预言,扫一眼,也便忘了。荆楚之地的早春,寒风凛冽,草木夹霜,间或还有降雪,寒冬的气息依然躲藏在厚厚的棉衣和瑟缩的手套之中,从不使人预感在这一天春日已悄悄来临。
母亲是老派的人,惯以农历为计日单位,每到这几天,会翻看挂在墙上的大挂历,眯缝着眼,边看边念叨“就开春了……三九四九,还有得冷……”,诸如此类的常谈老调,回过头来一定要叮嘱我们“不能减衣裳,起码要到春分才(真正)暖和起来”。幸好,母亲的记忆和计数单位并没有与我的重叠,她活在自己的历法时光里,否则,在这个她认为逐渐会春暖花开的好日子里,年复一年的想起父亲,该是多么悲痛!情难自禁!
九年前的2月4日,同样的立春,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那是24岁的我,人生第一次关注到这个日子,漫天的大雪静默无声,一片一片落到窗台上,看着它们一点点的消失一点点沁入粗糙的红砖缝里,我的心里空空的。很奇怪,那一刻我的眼泪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母亲的哭声巨大而又遥远,我的眼前一直漂浮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样子,很轻很轻,可我能看到父亲合上了嘴,仿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再也没有跟我们说什么。玻璃上一道道的水痕,弯弯扭扭的爬下去,最终消失了痕迹。
那天好冷,好冷。
我一直以为那是在冬天。直到父亲的丧事完毕,回到自己家中,漆黑的夜伴着寒风如约而至。不知记忆是否出错,前前后后的几天,我的印象里总是有雪,很白,衬得夜很黑,我站在自家窗前,看着夜空中胡乱飞舞的雪花,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声流泪了很久很久,胸前的衣服都湿了。这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呀?我记得自己的心口痛,我揪着自己的毛衣拧成一团,靠着墙壁慢慢溜下去,抬头间却蓦然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2月4日下面,印着红红的"立春"。
从此,2月4日,在我心里扎下了根。从此,害怕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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