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v】

小V

一

关于小v，是这样的，那年我的同事小球子相中了一个小姑娘，十八九岁大的年龄，她叫小v。

小v是从车间借调到后勤的，因为当时我们单位在建一栋宿舍楼，工地需要库房保管员或者打杂之类的人员，她的叔叔也是单位的领导，所以就把她要来了。当然，这些事，我是后来慢慢听小球子说才知道的。我那时刚到单位不久，也是孤家寡人的单身，和小球子办公桌正对，交流的自然多些，走的就近一些。

小球子在省城读的大学，虽然是一所二流学校，但九十年代中期的大学生还不像现在这么遍地都是，随便倒了一面墙，砸死十个人，有九个大学毕业的。那时大学毕业不稀奇，可也不是如今这般滥，多少还有一点选择权。在省城泡了四年，然后返回B城这样一个每年两季风沙，各刮半年的城市，的确需要点勇气或者爱心或者其它什么必须的理由。

小球子住单位宿舍，当初老板要人的时候是有承诺的，一旦结婚就给分房子。对于单身青年来讲，窈窕淑女的魅力是何其之大啊。对于刚越龙门乡下出身的单身青年来讲，再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成就不次于再越了一次龙门么。小球子的所有精力，几乎都用在了找对象这件事上。此时，小v就是他的追逐目标——之一。说是之一，只因为小球子还别有追求。

二

按说小球子的性格是极沉稳的，在一群说说笑笑的年轻人中，你总会很容易发现的他的存在。第一他的声音略带嘶哑，很容易分辨，第二语速绝不急促，无论说什么都是显得那么平和从容，如果再说个第三，他走路的姿势很招摇，习惯于晃着膀子，让我与他一起走在大街上时候，觉得特不安全，似乎总有挑衅的目光四处发射过来。在我们这样一个干燥，四季都弥漫着风沙的北方小城，年轻人的火气总是不经意间就能被点燃，在大街上这样肆意地晃着膀子走路，颇有些装傻充愣的意味。

小球子只在追女泡妞上不淡定，不仅不淡定，还有点急色的表现。他曾在车间交了一个叫可心的女孩，是王主任的闺女，小球子那时天天往车间跑，赖在可心的车床旁边唠嗑，可心是个苗条淑静的女孩，哪见过小球子这般攻势，没多久就缴械投诚。两人相处了几个月，王主任出面给踩了刹车，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当然也有风传是小球子嫌可心什么，主动不处了的。

小v是个娇俏可人，漂亮的小姑娘，一头直顺飘逸的长发，黑黑的，一口牙齿整齐洁白，笑起来甜甜的，说出话来脆脆的，一米六几的个子，两条腿长长的直直的，很是诱人。我第一次见她，是陪小球子去工地找她的。远远的她骑一辆斜梁坤车过来，上衣蓝色小西服，下着短裙，平底鞋，白白的小丝袜，及人到跟前，一股清新的味道，隐隐约约飘散弥漫开来。他俩说说笑笑，我点点头借故到别处去了。转悠一圈回头再找小球子，已不见踪影，却迎面又遇到小v。她叫声王。。。二哥，我说，小v。。。再不知说啥是好，于是匆匆再见走人。

此后我经常陪着小球子去工地见小v，小v到单位报账偶尔也来我们科里坐一会。小球子在的时候，她偏偏有些沉默，如果小球子不在，她有时会找话题跟我聊，问些问题，有时她看着我和小球子趴图板画图会过来捣乱，我对她态度一直比较矜持。此时的小球子，早有单位的一个会计，给他介绍了个医院的大夫正恋爱中，我见过一次那大夫，模样还算周正，就是个子稍小一点，胖乎乎的也算不错。小球子一直三心二意的，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这个模样好脾气好，那个工作好脾气爆，这边追着，那边处着，取舍总难。

小球子对王二说，王二啊，感情这东西都是扯淡，美貌和好条件才是真的，可又没法都拿到手，真他么烦恼啊。

我说小球子，你丫的就知足吧。

小球子嘻嘻一笑，说，王二，周日有事没？没事陪我去小v家溜达溜达。

我说事是没有，可我去好么？

小球子抬眼盯了我半晌，说道，王二，我怎么感觉那丫头对你有点意思呢？

呵呵，我干笑两声，骂道，那也不怨我，魅力挡不住啊。你丫的别看忙乎的欢，早晚给我作嫁衣裳。

谁会想到，随意的一句话，事情的发展居然就是这样呢。

三

我和小球子去小v家的时候，他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我心说这哥们看来不是第一次啊，啥时候下的功夫呢他？

小v穿一套很松散的家居服，忙着给我俩洗苹果，她还有个姐姐，和她差不多大，也在家，一起坐着说话。

我很佩服小球子一点，任是谁都有话说，都不面生，他与小v的姐姐也聊的火热，叽叽喳喳，煞是顺畅。我则对着小v有些不大自然，时而会冷场。小v抓起一只苹果削起来，她看着我说笑，我则盯着她小手灵活的转动，眨眼间，一只苹果削好，她一手拎着长长的果皮，一手拿着苹果，俏皮地问，王哥，你要哪个？

我说，苹果——皮吧。

她笑了，花枝乱颤的，说，为啥呀，你可真奇怪。

我说，我还没见过削果皮削的这么好的，没吃过这么长的苹果皮呢，然后就接过果皮真的吃起来。

她随手把削好的苹果扔进果盘里，眼见小球子要伸手，连忙又一手抓起来，切为两半，递给我一半，自己也吃起来。

我看看小球子，笑说，给你？却没伸手。

小v眼睛瞪的溜圆，望望我，又看向小球子，小球子粲然一笑，说，我吃个整个的，不打皮。

回来路上，小球子不住夸小v的姐姐好看，性格好。

四

小球子出了点事，单位那会计介绍人，到科里劈头盖脸给小球子一顿骂。

原来小球子去大夫那分手，大夫说好。可是小球子在小v这边许久不见进展，思来想去，觉得大夫还是不错，又去找大夫复合，那大夫甚是倔强，一口回绝，小球子几次登门都闷头被拒，又央朋友去说和，如此纠缠，弄得大夫火起，找到介绍人好顿牢骚，说阿姨你给我介绍的这是什么人啊？

那会计脸上很是挂不住，一腔怒火，跑过来，将小球子烧的顿时蔫了下来。

有道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没几天小球子又精神了，印堂发亮红光满面，令我好生奇怪，问他只是摇头不说。我就诈他，小球子，昨晚跟谁溜达呢，挺高大个？我知道他找女朋友的标准是高个。

小球子笑了，你看到我了？然后神秘地对我说，王二，王二哥，千万别讲出去啊。

我说你坦白从宽吧，不然让你牢底坐穿。

小球子神秘地说，是个老师，我老乡给介绍的，我俩一接触，原来她表哥也在咱单位，销售科的老田。

我就说，那你可得小心点了，老田可是有名的脾气不好，哈哈。。。

五

小球子放下旧爱，有了新欢，这让我心里颇为轻松。原因无他，最近小v和我联系很多，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暧昧的情感，而且越来越浓。我有一点甜丝丝的畅想，又有一点酸溜溜的迷茫，更有些无法言明的踌躇。

都说借书是男女交往的开始，一借一还，就有两次见面的机会。之前，有天我捧本诗集在办公室看，小v来了，坐了一坐，走时顺手就给诗集牵走了，我寻思这就开始了？ 可是我犹豫着没管她要，她也很沉着没来还我。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我们打起了电话，小v家很早就装起了电话，有时打到办公室，点名找我，这让我很是顾忌，我们单位科室的电话都是经由总机转进来的，总机室经常聚集了几个好事的女人在那，无聊地边打毛衣，边东家长李家短的闲扯。

某天，有个女生打电话到我们办公室，小球子不在，我接起来，说你好，找哪位？

她说我找小球子。

也不知哪儿来的灵感，一时脑洞大开，我张口说，我就是。然后故作惊讶，咦，是那谁吧？你看我，都忙糊涂了。

电话那边就开始撒娇，道，你看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不理你了。

我嘻嘻一笑，模仿着小球子的语气和说话习惯开始和她调笑。

那边说，你这几天咋这么忙呢，好几天没来找我。

我压低声音哑着嗓子说，忙啊，我这也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可巧你就打来了。

然后我和那女生还定好了晚上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临挂电话，那边女生说，你声音咋了？

我心说坏了，是不是听出来了？急忙说道，单位总机转进来，电话声就不好，我这两天还有点感冒。

那边女生很温柔地说，那你买点药吃呀，要注意身体，

我赶紧说，好了好了，晚上见吧。就挂了电话。

我刚挂断电话片刻，一个大姐就颠颠的来叫我，戏说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总机室一趟，却憋不住笑。我还纳闷，啥事呢？

走进总机室，几个女人正笑作一团，一位大姐捂着胸口笑说，王二啊，你刚才干嘛了？

我一脸无辜，说，没干啥啊。

那大姐说，小球子呢？

我说去车间了吧。

那大姐笑弯了腰，断断续续说，我们咋都听小球子和他对象打电话了呢，哈哈，你还感冒了，哈哈。。。

另个大姐接着说，王二呀，你可太有才了，小球子不在办公室，你连咋约会都给定好了，是不是他回来还得谢谢你啊，哈哈。。。

我知道电话被她们偷听了，不禁尴尬异常，硬着嘴说，兄弟如手足，我替我兄弟接个电话，不用谢的。

经过这事，我对总机是戒备非常，所以小v打来电话，总让我很是紧张，我对她说，还是下班后我打给你吧。

六

给小v打电话多少需要点技术含量，我家那时还没装电话，给她打电话要到楼下一个某所的门卫，某所对电话的管理很有办法，做了个小箱子，键盘部分锁在小箱子里，就留下听筒在外边，因此只能打进接听，不能往外拨出。

那时的话机大多是黑色的转轮的，一拨动转轮嗒嗒嗒嗒的响，其实就是一种脉冲技术，不像现在的按键电话，都是音频的。对这个我还是有办法的，拿起电话，只需要按照号码的数字，有节奏地啪啪按就可以拨出去，长途都没问题。门卫是我家从前的老邻居，倒是很好说话的，递上一支烟他抽他的我打我的。

我和小v就这样在电话里说着笑着，有时我给他讲故事，有时她对我述说心事，有时也会相约出去看场电影。不经意间就拉起手，她的小手细腻柔软，不经意间，她会靠在我怀里，她的秀发带着一股清香，令我迷醉。

我最喜欢看她嘟着小嘴生气的样子，一跺脚，背转身，我拨拉她一下，她一耸肩，再一拨拉，又一耸，这是真生气了，我就得强拉入怀里，一边亲吻着，一边温言哄着，一边趴在她耳边呵着痒或者轻轻唱支歌。。。。

小v总是清清爽爽一尘不染的样子，我说我喜欢你把头发扎起来，看着素净，她就说好。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皮筋，伸手到脑后随意的一扎，那动作就如一只欢快的小鹿，又舒展又性感，然后歪着头冲我甜甜一笑，说，好看么？我凝视着她，许久叹道，莫道不销魂啊。她说王二你别酸，先讲讲啥意思？我说，就是你把头发扎起来，我们接吻的时候，方便了好多，不会再有乱乱的发丝弄到嘴里。这时她又如一只小兔子，弹身而起，冲进我怀里。。。

夕阳西下，我和小v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一片流彩灿烂的光辉渐渐隐没，她轻轻靠在我身边，握紧我的手，陪着我沉默，沉默于无垠的世界。。。

七

多年以后的一天，我在一家银行里偶遇小v，她看来还是那般的苗条，头发烫过了，扎在脑后，牙齿还是那么整齐那么白，她叫了声，王二，脸有些潮红。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匆匆分别。

我没想到，隔了几天她居然打过来，她轻轻地说，王二呀，你当时咋不娶我呢？

我听了笑笑不语。

她又说，真的王二，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喜欢你多么喜欢你。。。

我默然无语，心里猛然一紧，好像有一根针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