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本《庆熹纪事》,能说道的事情不只是一二,先说它的网文出道,主角还是个太监,有人就要对它淡了一二分兴致,就像看后惊喜向友人推荐,她却只是说及爱情会存在吗?当然有爱情了。虽不显见,却是生死相随的深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最重要是看完这个一部分故事之后,你甘愿走进作者设定的宏大世界里,在她所建立的架空世界里,为各角色魅力所打动,看完全书,其文的骨架与深意教人震撼。
再说,这本书的成书过程,听闻是网文圈里的大坑,多少被迷上的人期待着“有生之年”的完成,而这部经历十六载的漫长岁月大书,红猪侠细雕慢琢,是慢却稳,终不负等待……我虽和这本书的缘分晚了,却又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一口气阅读后,对于这个结局难免感到怅然,不舍的同时也得直呼快意。
有不少读者把它称之为武侠小说的经典,而在看过一小部分的文字,我倒更加倾向于这是宫廷权谋类作品。这本书是依托于历史但架空在历史之外,一开头就足够吸引人,辟邪虽然是太监,但他的人设大放光彩。特别是当辟邪是颜王之子的身份浮现,他为父复仇立志天下的目标确立,阅读的劲头大大提升。这权谋加复仇的戏码一出来,难免让人联想到近年大火的《琅琊榜》,浴火重生,金陵城那个最明亮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江左梅郎。比较梅长苏有幕后指点江山的好运气,辟邪的路途更坎坷寂寞,他舍掉的也更多。
直到搁下书许久,还是念念不忘这个说着“亲王之子,我即国体,国体即我,战死而已”的男子。辟邪啊,辟邪,好一出悲剧的再现。甘心为复仇亦或说的父亲的心中大志而变得阉人,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从复仇心思到专心大志,他的一生是为实现“家国天下”而存在,但锦绣江山并不是他想要的私有品,却是他心中的图志和理想。特殊而复杂的身份,他唯有暗自忍受所有痛苦与孤独,一人踏上征途,走向归途。
这小说里,辟邪一直都以清冷的面目示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他把自己内心打造得坚硬无比,一再拒绝温暖的走进。他带给读者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的孤寂黯然,他的生命里有太多荒诞与不可得,深陷在苦楚与矛盾里。彷徨迷惘时的他更是让人心疼。直到故事的最后,他走向了自己设想的结局,为天下而战死,可这对他而言何尝不是解脱呢?
命定的东西,对选择的坚持,让书中角色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不管是辟邪还是明珠再或靖仁,或这其中有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命运的错综离奇使他们走向了与之相反的结局,在那过程里有必须承受孤独和委屈。好歹,他们都心中良善胸怀志向,不只坦荡接受亦为奔向大义。
从另一方面,我仍是为辟邪感到庆幸的,有始终追随他的亲信,一直信赖他的朋友,始终如一肯为他付出生命的女子,和他惺惺相惜、使他得以从容离场的皇帝。他内心何尝不曾知晓,这些人是他生命中的微光。就连他自己都说,比起皇帝的孤苦,自己幸福得多。多么喜欢这些温柔的相待,抛却笔调清冷和基调悲情,我倒觉得书里展现更多是一种暖意和温馨。情节再繁复,人物再感伤,美好的情谊却可以使人心保持单纯,清朗而舒服。
可辟邪毕竟不是一个完人,除却下定决心舍弃掉重要的东西,也当过恶毒之人杀害无辜者。想那成就大业的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为天下太平及心中正义,手中沾带血腥是不可幸免,包括自己的幼年好友。究其原因,就像辟邪和李师的那次对话:
他随意指了个路人道,“这个人要是上前来杀我,你会不会阻止?”
“会啊。”李师大声道。
“我从没有欺负过他,甚至不认识他,他只是看上了我囊中的钱财,就要取我性命,眼看他的刀就要刺在我身上,你不杀他,我就要死,你怎么办?”
李师想了想才道,“我会杀他。”
……
辟邪叹了口气,“再倘若不是你兄弟贪我钱财,而是我杀害了你的父母,你又会如何?”
李师想也不想,“我不会阻他。”
“这便是了。”辟邪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只要站定了自己的立场,便没有什么对不对的。
其实这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不由善恶的讨论,我们见过了太多次。幼时好友,情感深厚,可你为了你的信仰,我为了我的门派,进一步不义退一步不忠,终究只能剩来年坟上敬壶酒。他们不是习惯了残忍,习惯了与现实计较个人得失,只是对生离死别司空见惯,再难有时间悲伤。
要往大了说,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权夺利,为帝王者想削藩地驱匈奴,要彻底铲除一统天下,为藩王者对皇权的挑战除了野心不同样也是一种自守和恐惧?有些战争总是要打响的。那些利己利国的游戏,为了权利,亦是为了生存,或者说拼到了最后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了什么。
由辟邪之命运或说是追梦所带出来的那些人物,没有一个能够跳出这场怪圈,都不过是站在自己的位置,做出了于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话到最后,依旧对这江湖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我们都爱谈论江湖,因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仿佛都有着各自不可明说的愿景。国人同样喜爱西方英雄,可那种情结与对江湖的爱是不同的,这份爱是交织着向往、羡艳、笃定,期待、和坚守在里面的。侠说天大地大不如我一剑大,侠说吾辈之大愿为国为民,侠说千万人也必往矣,我们认可中的大侠,不用是全身战甲无往而不利,好像随时随地能够拯救一个世界的超级英雄,我们只希望他风流的时候风流、潇洒的时候潇洒、然后在某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解救的关头冲上去,骑着他的马,提着他的剑,不用战胜什么,只需要看着他就在那里,就让人无限神往了。
曾有人说郭靖配得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我觉得孤寂深沉的辟邪亦是这样的大侠。乍一想,他们的结局殊途同归,只是相比郭靖的幸运,辟邪被命运玩弄般的身世境遇更教人心酸,倒可以和杨康父子或是英雄萧峰比较,都是戏剧化的悲剧源头。
以身殉国固然大侠气节恒长,或许也是我们的确更偏爱悲壮的故事。可红猪侠把辟邪写的太苦了,苦到让人不忍心继续去苛求他枉顾私仇,为国为民。让他歇歇吧,就停在庆熹的那个夏天就好,管他往后世事动荡呢。再回首,那个笃定锋锐才智无双的清秀男子,孑然一身,游走在朝堂塞外,已经足够回忆下一个十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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