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阁楼的同学

住阁楼的同学

“呀，佳佳，好久不见！”

“班长来啦，变化好大，认不出来了。”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

今天是毕业20年后的第一次聚会。中学毕业后，曾经多么要好的同学也因为境遇和朋友圈的改变而生疏，当年那些泛着偶尔成熟的稚嫩模样，如今只有在酒过三巡之后才会流露出当年的俏皮。

老郭是一个热心的人，虽然读书那会儿成绩不咋的，中专读了一年就去湖北读了警校，不过丝毫不影响他是我们这个群同学中最活跃的一个。这次聚会就是老郭一手操办的，从联系同学到挑选聚会场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用心。

今天，曾经的同学相遇在本市城边的一个酒庄：泳池、餐厅、球场、棋牌室...真是个好地方。“人都到齐了吗？”老班长在熙攘的人群中喊道，“吴斌还没来！”也不知谁在人群中回答。

吴斌，搜索我那不太灵光的脑袋，思绪在疯狂地转动，一个久远又模糊的名字。默默无闻，我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这是一个怪人，在我记忆中，他沉默寡言，也没有朋友，要不是努力回想，你甚至都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同学。

聚会已经开始，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的样子。

————————

“我们去转一转，这个地方很大。”老郭总是那么热心，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就自己做主带着我们去参观这座庄园。“这是厨房，这是餐厅，一会儿吃饭就在这，这边是台球厅，小鸡，你不是最爱打台球吗？一会儿让姜尬皮陪你打两局....”这时的老郭俨然一副庄园主人的样子，看来这家伙平时没少来。

经过餐厅的时候，看见三个外国侍应—两位蓝发双胞胎兄弟和一位包着头巾身围白尾裙的妇人。见我们来，双胞胎努力在向我们比划，说也奇怪，我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不是英语更不是中文———两只蓝毛猴子，这个念头在我脑中出现，捂着嘴，我就随着老郭的指引去了庄园的花园。

庄园很大，每一个房间都不一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约定，每个人每天要向全班人展示自己睡的房间，这或许也是一个娱乐项目吧。

这一放松，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今天晚上进行完最后的篝火晚会大家都要返程，篝火晚会，不得不说，老郭想得很周到。

那个存在感不强的吴斌也在聚会第一天的晚上终于赶到，不过岁月并没有让他有太多变化———依然还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喝茶，绷着脸跟谁也不搭话。

“吴斌！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大概是为了彰显我的素质，我主动跟他打招呼。

“嗯。”

“嗯。”透着冷陌和无视，明显我贴了个冷屁股。还好老郭过来解围，把我从尴尬释放出来“他就那样，你别理他，我们调戏燕子去。”

时间就这么过去，热闹与冷漠同时都在发生，“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我心中有一些失落，一个人从嬉闹中退出，自顾自地走着。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不知不觉我来到了餐厅，“一盏黄黄旧旧的灯...”突然间我想到了这么一句歌词。突然，我心生预警，一股不好的感觉扑面而来：“谁！谁在哪里？！”

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发了神经，“真是年纪大了，受不了分离，”自我安慰道。

不知怎么，我走到了一条走廊入口，墙上的壁灯像是年迈的老人透出摇摇欲坠的光亮，“这大概就是通往阁楼的路。”我在外面见过这个阁楼，在餐厅的楼上，还是老郭特意介绍我们才知道。“回去吧。”我还没有从即将分别的情绪中释放出来，不过在我的内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去那里看看？”不知道是为了失落的情绪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冥冥中我走向走廊的尽头，“别进去！”我的手刚到门把手，一个带着埋怨的声音喝止了我的行为。“吴斌，是你啊。”

“别进去了，老郭在找你。”回答依旧那么冷漠而且粗鲁。

“好吧。”虽然心中不情愿，我还是跟着吴斌回到了花园。

接下来的节目如预想般开展，各自的怀旧，各自的拥抱，各自的哭。这一刻让我觉得虽然20年了，同学们还是同学们。

“啊！～～”

不知人群哪里传来一位女同学的尖叫，“有根手指！碗里有根手指！”这可让我们这群同学炸了锅。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看着碗里那根人的手指，我的胃里突然开始翻腾。

“呕～～”

“呕～～”

...

跟电影里真不一样，任我再胆大，面对这一根人的手指还是吐了，不对，是只要一想起那根手指我就吐了。

“大家都不要动，现在需要保护现场，任何人不许离开。”

说这话的人是一直绷着脸的吴斌，他一手举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一手开始报警。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是警察，手里举的是警官证。

不一会儿警察就来了，看见人民警察，一些胆小的女同学忍不住就哭了起来，也不怪她们，换谁看到碗里的手指都会收到惊吓。

“你跟我们一起来。”冷漠的吴斌突然走过来跟我说。

“你跟我一起去那个阁楼。”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个阁楼。

当我们走向餐厅的时候，突然发现餐厅所在的那栋楼不知怎么的着了火。“有问题！”下意识，我产生了这中感觉，“你们看见那三个外国侍应了吗？”我回过头问一起跟来的老郭他们。

众人沉默。

是啊，谁会去关心这个，不过确实自从上次在餐厅遇见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们已经死了。”又是吴斌，他说的话正好也是我内心的感觉。

彷佛是一种默契，吴斌看着我。“你也这么觉得吧。”

“那根手指就是那个老妇人的。”不等我回答，吴斌接着说道。

“难倒问题出现在那道门后面？”我带着疑虑看向吴斌。

“嗯。”

还是那么冷漠的回答。

“你知道是谁吗？”吴斌背对着我，问到。

“我怎么知道。”我回答道，“这个人应该还在这里。”我心中这么思考。

我默默地坐在那里，回想着这几天的经过。我想起了那对蓝发的双胞胎，没错，那对手舞足蹈的蓝猴子。

“他们在说什么？”我不断回想那一刻，“天花板上是血！”

突然间，我回想起了那天被忽略的一个细节。顿时觉得周身汗毛直立。

“那两个双胞胎似乎在告诉我们天花板上有血！”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众人。

“果然只有你能回想起来。”又是吴斌，“学校那会儿你的记忆力就是最好的。”

“我宁愿不要这记忆。”我心中绯腹道。

正思索间，吴斌已经穿上了防火服，一头冲进了火场。

不一会儿火就灭了，火势并不大，一看就是仓促间烧了起来。

众人一齐来到通往阁楼的那条走廊。

突然，吴斌停了下来，我不自觉抬头看他，只见他看着人群道。

“这是你住的地方吧。”声音依旧那么冷漠。

“你是要我亲自把你揪出来吗？”

众人四下张望，一脸迷惑。我也看向一脸盲人的众人。

过了半晌，人群恢复了平静，原来是吴斌咋呼，希望用这种方法让罪犯现形。

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经过一夜折腾，大家真是疲惫不堪。

我有早起的习惯，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在餐厅地板上睡得正酣，索性我就往屋外走走。

不知不觉我就来到二楼的露台，看向远处刚楼头的太阳，心中多少升起一丝希望。

突然，我脖子一紧，立马回头一个身影。

“你也起来了？”这是我另外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同学，以至于我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嗯。”他的回答跟吴斌一样冷漠。

我们两个并排站在露台上看着夕阳，我有开始回想这几天的经过。

“他好像都不在场！”看着旁边身影，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怎么办！他会不会把我也干掉！”

着急中，我碰了一下他的手，“手心全是汗！这初春的早上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顿时我就慌张了起来。

“大家快起来啦，大伙儿都醒醒！”紧张下，我站在露台上向楼下喊道。

上天眷顾，也许真的是上帝保佑，或者是肾上腺素飙升增大了我的音量，我这一嗓子，把大部分同学给吼醒了。

“我们就好分开了，相互给对方留一句祝福的话吧”我强装镇定地说道。

“老郭，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不管其他同学吃惊的目光，我飞也一样逃下了楼。

“就是他，凶手就是他！”我刚一到楼下，就对着吴斌喊道。

吴斌也是卖力，三下五除二就把刚才还待我旁边的同学制服。

“你有没有证据？”吴斌说道。

“他是我们的同学，也是这个酒庄的保安。”

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我回答道。

“刚进来的时候他穿着制服，没认出来。不过我确定他是门口的保安。”我努力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我们聚会的时候只有他和吴斌没参与，而且那天老郭带我们参观他也在。”我继续回忆说。

“我们每天都看不同的房间，昨天刚好要轮到看他的，他应该就住这个阁楼。”

“昨天发现手指的时候，所有人都挤过去看热闹，只有他不在。”我把我的记忆一一说了出来。

“打开阁楼的门，一切就知道了！”

于是乎，吴斌压着这位嫌疑人在其他警察的跟随下来到了阁楼门口。

“那天晚上你也在走廊上吧。”我经过嫌疑人旁时问到。

阁楼门打开了，里面被火烧掉了一大半，黝黑的房间里，4具站着笔直尸体像四把刺刀一般扎在那里——蓝发双胞胎兄弟，那位妇女，还有一位老人。四个人都被人掏空了内脏做成了标本。

我被吓的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空摔倒在地。“嘣！”慌乱中我的手指被一个锋利的器物割伤。“啊！”看着不断冒出血的手掌，我看见在地板上有一块地板跟其他的不同。“这是把刀！”拿起那块被打磨得非常锋利的地板我大喊道。

带着意犹未尽的惊恐，我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木板，“这是他解剖尸体的刀！”我意识到。

“没错，是我干的。”那位同学说道。

“我从小没有妈妈，跟我爸爸一起生活。”

“他是一个烂赌鬼，小时候只要输了钱回家就会打我。长大了好不容易离开他到这里当了保安又被他找到，一来就是问我拿钱去赌。”

“那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和他理论，结果依然还是被他打，我一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就撞到桌脚上撞死了，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天你们就来了，我不想让同学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们会像以前一样笑话我！”

“没有办法，我只能先把他放在房里。本想着你们走了之后就找个地方把他埋了。谁知道你们居然决定要看大伙儿值得房间。”说到这句，那位同学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好吧，这是我的提议。

“这三个怎么回事？”吴斌依然冷漠的问到。

“尸体一直在我房里，血水透过地板渗到了餐厅天花板上，正好被他们三个看到，他们跟不明白就找到我，因为我是保安。”

“所以你就把他们三个都灭了口？”吴斌终于有了一些情绪的变化。

“我也是没办法。。。。”说完，同学大哭了起来。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嫌疑人被吴斌他们带走，我也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气，感叹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就在我露台埋头感叹时，嫌疑人同学突然挣脱出来，跑向了我，一把就把我推下了露台。

惊慌中我来不及闭眼，最后看到的是对方怨毒的眼神。

“砰”的一声，我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周围。“TMD是个梦！”

感受着浑身上下冒出的冷汗，感受着久久不能平复的心跳，我无比庆幸。下一秒我也开始反思，我们的行为到底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这种伤害远远大于我们的认知。

梦里父亲对那位同学的伤害，我们的嘲笑对那位同学的伤害等等。为什么总要用贬低别人来体现自己的优秀？我们都是独特的存在，每一个人都该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表达最大的尊敬。

爱别人，也是爱自己。

虽然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虽然我不记得你确实存在，

虽然我处在被你推下露台的惊慌中，

但是我要感谢你，通过梦境传递给我尊重生命的决定。

谢谢你，住在阁楼里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