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的这本稿子太折磨人了。内容不通俗,无趣,陈旧,都不紧要,语句不通最难受,读一句,愁肠百结。我怀疑作者写的,根本不是汉语,也不是古汉语,也不是英语、日语或者什么语。因为根本没有语法可讲。而且,领导的要求是,快快看完,快就好,其他没要求。我算了一下,我一天审读五十页也完不成他的要求,而其实我一天最多只能看三十页。这还是不核查资料的情况。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发愁的间隙翻读梁章钜《楹联丛话》。
这本书一直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放了不知多久。累了闲了,就翻一翻,有时候一次只看一两行。据说梁章钜的这本书为“楹联书之鼻祖”,是我国第一部专门的联话著作。“联话”,是比方“诗话”“词话”而说的,“话”的对象就是“楹联”,讲楹联的故实,楹联作者的轶事,评论楹联作品的好坏。这本书收入联话六百余则,楹联一千七百余副,分十个门类,成书于道光二十年(1840)。作者其人,祖籍福建,曾执掌南浦书院多年,工诗擅联,精于鉴赏,学识渊博,被林则徐赞为“士宦中著撰之富,无出其右”者。
楹联是从古诗词文发展而来的,所以会有对仗、平仄、炼字等格律要求,一副好的楹联具有较高的艺术性。另一方面,联与诗不同,它一般是为某地、某人、某事而作,必须要切合场景,要求在有限的词句内表现尽可能丰富的意思,因此在文学手法上又有超出诗词的地方。《楹联丛话》所收楹联均为作者精心筛选,当时作者所能见到或听闻的较有价值的名联几乎收罗殆尽。对今天的人来说,这样搜罗结集的工夫似乎很简单,也不觉得有多重要的意义。但想象一下在互联网及搜索引擎之前的年代,搜集资料则往往意味着走万里路和读万卷书,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今天突然想把以前翻读时画线标记的一些对联抄下来,有几句我再重读时其实也记不起它当时打动我的是什么了。但我应该也不是随便乱画的。先从“胜迹”开始。中国之大,我没去过几个地方,读一读楹联,胜过一番游览。

岱庙中有“帝出乎震,人生于寅”八字。
泰山壶天阁有廷曙墀(鏴)郡守一联云:“登此山一半,已是壶天;造绝顶千重,尚多福地。”
泰山雨花道院一联云:“雨不崇朝遍天下,花随流水到人间。”
京师陶然亭,康熙年间水部郎江藻所建,取白香山诗“一醉一陶然”之语为额。
京师有吕家藤花,杨少白(庚)联云:“万菊充庭秋富贵,双藤蔓地古烟霞。”
通州河楼正俯运渠,景极雄旷。程玉樵廉访(德润)联云:“高处不胜寒,溯沙鸟风帆,七十二沽丁字水;夕阳无限好,对燕云蓟树,百千万叠米家山。”
阮芸薹先生(元)题杭州府贡院一联云:“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出门一笑,看西湖月满,东浙潮来。”
西湖飞来峰,董香光联云:“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
杭州白公祠,阮芸薹集白香山句云:“但是人家有遗爱,曾将诗句结风流。”
天台之万年寺有王藻儒阁老(掞)一联云:“身比闲云,月影溪光堪证性;心同流水,松声竹色共忘机。”
苏州城南之沧浪亭,……余因辑《沧浪亭志》得集句一联云:“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遥山皆有情。”上系欧阳文忠句,下系苏长史句,皆沧浪亭本事也。
虎丘有景李堂,在白公祠内,以太白有《虎丘夜游序》也。堂中牡丹颇盛,彭春农学士联云:“一序证前游,太白光芒神久在;三章怀绝调,牡丹时节我刚来。”
松江上海县城隍庙中有豫园,……三穗堂云:“此即濠间,非我非鱼皆乐境;恰来海上,在山在水有遗音。”
郑板桥(燮)题焦山自然庵联云:“山光扑面经新雨,江水回头为晚潮。”又云:“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
太白楼……近胡书农学士联云:“公昔登临,想诗境满怀,酒杯在手;我来依旧,见青山对面,明月当头。”
袁简斋(枚)《续同人集》云:“过客赠随园联句可存者,……余自嘲云:不作公卿,非无福命都缘懒;难成仙佛,为爱文章又恋花。”
20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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