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曾过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写这首诗的时候,心一定是很痛很痛的吧。那年他只是一个去京城的考生,那些出现在传奇小说里的才子佳人故事他根本没有在心,然而多情的心总会被上天折磨,他只是鼓起勇气敲响那扇朱门去讨一碗水喝。
那年长安郊外古道旁的柳色青青,郊野里野花点点,蝴蝶翩翩,天空的云卷云舒散不去初春午后的温润,时有时无的微风也只能凭添几分烦躁,面对那扇高门,看着墙头探出来的那枝桃花,他只能想到里面的灼灼其华,那诗经里最美的句子,却怎么也料不到那文字写不出的惊世朱颜,人面桃花相映红,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他一生写出来最美的诗。
杏唇微启的天籁,他早已不记得当初那长长的尾音,那一抹浅笑的华晕,他早已不记得那一碗清泉的甘醇,只有那只想回望一眼的冲动在经年之后依旧绵长而幽怨。那天突然觉得长安外的景色和故乡的竟一般美了!
再回此地,他忐忑,不知道郊外的野花是不是又多了几朵,不知道天边的云朵还是不是那么随意舒展,不知道那枝探出墙头的桃花有没有多了一分妖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在对自己笑一次。他已不是那一次的布衣风尘,他觉得自己有勇气去看看她眸中的光华,可是他没有想到纵然再大的勇气在失去表达机会的时候,那种轰然破碎的痛哭是灵魂难以承受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有那一年的桃花是最美的。后来他又遇到了好多人,经历了好多事,可那一袭倩影却缠绕了他一生。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欧阳修有如此风流,我不奇怪,可能让欧阳修如此牵绊的女子,我是好奇的。元宵节的灯市我一直认为是最美的夜色,缤纷的繁华中自有一种静谧,清冷的夜色中又不缺温润,于此夜色中约会,该是十分雅致的吧。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想欧阳修一定等了好长时间,女孩子总是特别会戏弄人,就像诗经《邶风》里的那个女孩子,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那天的黄昏是很冷的,越过柳梢的孤月洒来的银辉带着丝丝冰凉,思念的人啊,何时才会到来?他站在高丘上,不住瞭望,内心的忐忑随着寒风的盘旋而动荡。那天他拉着她的手看遍了长安街的荧荧灯火,风吹乱了鬓角的发却成了记忆里最美的飞扬,衣玦上冰糖葫芦的糖丝依旧怀念着她埋首怀中的羞赧,那年的灯火比明月还亮吧!
短短一年,伊人薨去,月色不减,灯火如旧,没有牵着的手,所有的东西都失却了味道,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千里孤坟,斟一盏苦酒,讲讲去年的故事,话尽凄凉。拿什么才能弥补对你的念念不忘?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样的事发生在苏轼身上,我既感到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人,多情深情是必然的,但是娶妻有三而红颜无数的他被情所困又是让人感到意外的。
一直很喜欢苏轼的词,尤其是他的写景句子,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我无法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但是杏花的落英缤纷吹散的开封城外河面上的氤氲,柳絮纷纷的温柔烂漫于天际的自由,乳燕翩翩携泥在绿水与郊外人家之间的洒脱,却是让我喜不胜收的。
但是在这样的美景中,墙里秋千上的佳人却怎会想到墙外有一个风仪绝古的男子,竟会为她的笑声而倾心苦恼,我相信苏轼是一直记得这笑声,一直有遗憾的,未见风韵就已倾心的可人儿啊,那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每每见到这样的诗词,我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同时也会苦涩满心,也曾有一个人惊艳过我的生活,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那天过后,新华书店的那排书架是我觉得书香气最浓重的地方,蓬蓬棉裙配浅蓝牛仔裤,长长的马尾辫是我映像中最美的风仪,或许我不会为之所困,但是那些忘却不了的怀念总是会在偶然间出现在心底,怀念那些永生遗憾的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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