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的光阴里,厚重的日历一页页撕下,阳历的一年就过了。而真正的农历新年伴随着腊味的清香、红红的对联、孩子们嬉笑的脸缓缓地走来。
1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过年的快乐,胜却人间无数。
厨房里,我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烧得很旺很旺。锅里,咕噜噜的水泡从锅盖边缘溢出来,扣肉的浓香味让我不由地吸了吸鼻子。系了围裙的妈妈立在灶边,看着我小馋猫的样子直笑。火照着她慈爱的眸子,整个厨房瞬时染上亮光。
烧完扣肉,圆滚滚的肉丸就下了锅,它们一颗颗地在水里翻腾,好像要把所有的喜悦都翻出来给人们瞧一瞧。 等到熟透时,那浓浓的粘稠的汤汁,又香又热,就滑进了我的肚子里,于是,我也欢喜起来。
其实,除了扣肉、丸子,过年必不可少的事儿可多了,每每到腊月二十左右,爸爸妈妈就开启了迎接新年的仪式。干干净净的屋子打扫了;一整笼的黄元米果做好了;鲜炸的果子分门别类入了缸;檐下的腊肉已香味十足;炸的酥酥的饺子里起码有七八种馅料;还有鱼块啊,排骨啊,加上佐料,裹上面粉,等待着变成金黄。
最喜欢的除了吃食外,还有新衣服,大年三十的下午早早地换上新衣裳,而且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晓。在庭院里跑,在厅堂里 跑,跑着跑着还差点撞上拿了托盘去祭祀祖先的爸爸。爸爸的托盘里装了新鲜的鱼,半熟的肉,还有整只烧过的鸡,热茶温酒齐齐排列,我一撞,那酒便摇晃着溢出来,爸爸一边笑一边喊我“臭 丫头,咋咋呼呼地干什么呢!”。然后我就随在爸爸的身后,看他在神桌前真诚地合掌,弯腰,参拜,我学得一板一眼,燃烧的红烛光里,是一个小女孩对新年到来最虔诚的心愿。
晚饭开始前要放鞭炮,那炮竹裂开的声音密集而疯狂。我躲进房间,捂着耳朵,却又忍不住偷偷从窗户里看,只见院子里火龙沸腾,噼里啪啦里,全都是驱邪降福的号召。
而童年,就这样在一年一年的鞭炮声中悄然离去了!
2
像一首歌,简单直白地唱啊唱,一唱唱到十八岁。曾经念着快些长大,快些长大,于是长发及腰替代了麻花辫。
而家乡,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在铁轨的那一端!
唯有年,那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像风筝线,牢牢拽紧了一异地求学的女孩对家浓烈的情感,像暖流,让严寒的冬天变得温情了几分。
寒假一到,便急不可耐地买回家的车票,装满了思念和乡情的密码箱那么沉。又何止是我,任何一个离乡的人,不管路途多遥远,都要几经辗转,赶在年前,和家人团聚,过个红红火火的年。而他们的回归让整个村子都热热闹闹起来,山村的老家不改旧日的样子,年长的,同龄的,隔壁的兄姐,邻居的叔伯,他们能清晰地呼唤出你的小名,可以亲切地说出你年少的趣事。
采办年货,变成了我和哥哥的责任,新鲜的蔬菜,缤纷的糖果,各类果干,琳琅满目,差点挑花眼。也买烟花、灯笼、香烛,香烛要很大一根的,灯笼要很红一盏的。爸爸就看着我和哥哥挑选,眼睛里都是一双儿女笑吟吟的脸。当然,也热衷于去店里选唱片,唱片里新年祝福的歌声总能在整个正月里飘得很远很远。
偶尔也碰上几场喜宴,邻家的女儿或远房的表姐,她们选在春节步入人生另一个阶段:红色的手工剪纸,大红的喜字、染成红色的花生,火红的嫁衣,火红的被子,一色的红。 我领着孩子们围在新娘的身旁讨桂圆红枣,外面是喧闹的宾客,房间里是新嫁娘绽放的笑脸。
年夜饭,我不再是窝在灶前添柴火的丫头,而是给妈妈打下手,嫩嫩的豆腐里嵌碎肉,油炸的丸子裹淀粉,新鲜的鸡汤端上餐桌。然后,便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
夜再深一-些,便有烟花绽放,当夜空被炸出一蓬蓬彩色的花朵时,我知道,时光又远去了一分。
3
而今,又是一年新来到!
少女时光一去不复返,只余长发盘起,净手为家人做羹汤。偌大的厨房,我成了主角,案板便是战场,众多的食材横在眼前,我闭眼想象妈妈做年夜饭的样子,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五花肉切薄片,新鲜排骨剁小块,生姜、豆酱、香油、米酒,搅拌,腌制。我用上十二分的心思,只为这浓重节日里的一份传承!
客厅的电视里传来欢快的声响。跟爸爸和叔叔们去庙里祭拜回来的孩子,穿了红色的衣裳带了红色的帽子,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年娃娃。猫狗在闹腾,孩子着锅边打转,那急不可耐的馋样像极了我年轻的模样。
都说年味难寻,曾经热热闹闹团圆欢聚的场景变成了各自低头积福气抢红包;衣服款式更加新颖,却不再有孩童时那样高兴。说到底,也许只是我们过于冷漠,毕竟成年人的世界太多纠葛。不信你看,那笑嘻嘻拿了拜年红包的孩子脸上的笑容是否和你年少时没有两样?推开家门,看到你回来的父母,眼里是不是闪着光?
这年啊,更重要的是笃定生活能越来越美好,岁月能越来越绵长的一份寄托。
你听,鞭炮已经响起,新年的钟声敲响,守岁的我仰头看夜空,好像又记起了二十年前,那个在院子奔跑着迎接新年的小女孩。
年龄越长,越要懂得珍惜幸福,热爱生活,恰如这烟火味里的年,久久传承,刻画着人间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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