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桃花运
槐河离世后,小桃生下小女儿,守孝三年,熬了三个春秋,带着小女儿黯然改嫁到外地。
当时,村里人都风言风语,说她想嫁给小叔槐南,好把槐河的两个孩子拉扯大,也有的说,她只想待在本村,谁愿意娶她,都可以,她要守在这里。没人知道,一个貌美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子,孤单凄苦地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是怎样挨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里有她最美好的时光,甜蜜的爱情,幸福的小窝,有她的一切,然而,都像手中的花瓶,一失手,摔地上,碎了,碎了!她不明白,不甘心,不愿意接受现实,哪怕守着旧日的碎片,也可以有个回忆的凭借,离开这里,就一无所有。可是坚持下去又能怎样?
我十八岁进城做水电工学徒时,槐南已是我的前辈,一个成功人士。偶尔在街头邂逅,他总是一身夹克牛仔裤,匆忙跟我说两句,就钻进大楼里去了。几次,遇到他,看见他从牛仔裤后袋里掏出一把厚厚的钱来,大概有万把块,(那时,相当于一次巨款),有次,我问他怎么不存到银行里,他说不方便,怕麻烦,没时间。
这种习惯却给他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运。
二十二岁时,他常跟几个兄弟到街道诊所里去玩,诊所的医生小萍是个二十岁的姑娘,白皙的苹果脸,娇小的身材,一副低度眼镜,文静优雅,小家碧玉的样儿,好似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槐南在一帮兄弟中,算是个干事的,混得最出色,钱包始终鼓鼓的,花钱倒是大方,起初是兄弟荆林开始追求小萍的,后来,小萍对粗眉大眼,翘下巴的槐南有好感。槐南不会甜言蜜语,但眼睛望女孩子倒是一往情深的样子。不久,小萍对槐南芳心暗许,秋波遣送。
有天,我和榆林找槐南玩。他们大门紧闭,反锁着。我喊了几声,槐南才笑眯眯地开门,整理衣着,面露羞涩。我和榆林一前一后,进去,通过暗淡的光线,看见一个白裙女孩,双手在拢散乱的秀发,表情之中流露出一丝妩媚风流。我明白来的不是时候,随即含糊说几句,立马转身离开了。
槐南和小萍都是贪玩的主儿,一个工程接下来,他安排好安装的水电工,进齐材料,在工地上就看不见人影。揣着工程款,带着小萍无日无夜地玩。
小萍父亲也是个干工程的,家里有钱,几乎花钱不挡手的,大手大脚花钱惯了。跟槐南谈恋爱,更是发扬光大这个特长,我这个土包子就是从他们那里见识了“阿迪达斯”“登喜路”……那时江城街头还没有这些牌子的专卖店。
槐南在干四方城工程的时候,有十几个高中时在一块混的的同学,慕名前来拜访他。那些都是在街上混事,个个都是成精的主儿,一起起哄,夸赞槐南如何如何能干精明,如何如何讲义气。
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被一群哥儿们吹捧,槐南心里很受用,就像被龙卷风卷起来,站不稳,飘飘然,请他们到饭店大餐一顿。
那天,在徽州人家酒店里,十几个人一桌坐不下,拉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当时,他没有顺便邀请为他掌管工地的表哥来喝酒,其实,只是加双筷子的事(由于,槐南抠扣工人工资,他表哥是在槐安哭求下,才来打理槐南工地的)。
十几个年轻人,七八瓶白酒下去,腔调都变了,表情夸张得如同在演舞台剧。赞美吹捧之词,就像彩色的泡泡,围绕在槐南和小萍周围,他们仿佛置身于无比美好浪漫快活的童话般的世界里,热血沸腾,所有的细胞都在跳舞。小萍也喝得满脸绯红,醉眼迷离,心里甜如蜜,嘴里乐开了花。槐南见小萍的醉态,犹如贵妃出浴,心醉了,神迷了。浮世中,还有什么欢乐比这更好受?大概人类的心里都渴望成王称帝,也都因此故吧?如此,像一场美梦,身在其中,谁愿意醒来。
散席时,有哥们向槐南借三百块,有借五百,还有一个借了三千块。随后,哥长哥短,一段兄弟情长地酒气熏天地如鸟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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