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

仿佛已有好多年没有握一握，牵一牵母亲的手，去感觉那份从母亲掌心传来的温暖。而那份温暖在我的记忆里埋藏了好多年。

听说，白云飘过的地方，总要留下一道残痕——那是一处被母亲的手抚摸过的痕迹。

记得小的时候我经常半夜惊醒，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坐在我的床边，用她那温柔的手轻轻的拍打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哄我入睡，那时她的手细腻而柔软；也还记得年幼时的我常与小伙伴们在路边玩耍，妈妈出来寻我，牵着我的手，领我回家吃晚饭。那时她的手厚实而温暖……。

我一天天长大，然后忙着上学，忙着结交朋友。大学毕业后，我又外出工作，总是很忙，一年里在家呆不了一个月。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母亲，老是围着她打转了。我总是来去匆匆，偶尔给母亲打打电话也聊不了几句。而母亲也不再牵我的手了，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不再像幼时那般需要她了。我有了自己的生活，而她却被排拒在外。我不知道她是否孤独，是否需要我。她从不说，我也没问。这么多年了，我再也没有握过她的手。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手是否仍如记忆中那般温暖。

圣诞节前，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心里总是牵挂我和正在医院实习的妹妹。现在家里的农活都忙完了，想过来武汉看看。“也不知道你们姐妹俩到底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自己做饭吃，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地唠叨，我鼻子忍不地发酸。到车站去接母亲时候晚了一点，老远就看见母亲抱着小外甥立在站口眼巴巴地四处张望着。

妈妈……我和妹妹跑到母亲身边，待妹妹接过她怀抱里的小外甥，母亲又俯身拿起脚边一个塞得满满的蛇皮袋子。我来拿吧！看着母亲已有些花白的头发，我有点心疼地说。不用，袋子里装的都是我从家里带给你们的菜，很沉，你的手细皮嫩肉的不好拎！看你，天气不好，你都只穿这么一点衣服，冷不冷？母亲说着将手伸过来要摸我的手。可当我看见她伸出的右手时，我惊呆了。这哪里是手？分明是干枯的树皮和树根。褐色的掌心里纹痕和裂痕纵横交错，厚而粗糙，象一块干树皮，五个指头几乎无肉关节隆隆凸起，已削瘦到皮包骨头，真象树根，由于长年累月在田里和菜园耕作，能让人嗅到手上的泥土味。再仔细一看，在她缺乏保养树皮似的手掌中，那些密密麻麻深深浅浅有些已经开裂的缝隙里，还渗有丝丝血痕。以前自己年幼母亲年轻，后来自己又长期飘泊在外，所以，至今我三十岁了，还没有这样仔细端详过母亲的双手。而今，凝视母亲的手，如同俯瞰一片龟裂的稻田，真让人感到心酸。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做出的鞋子暖和而舒适，轻盈而好看。让我一穿就穿到了上大学。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做出的菜让我久久的不能放下筷子，而吃到自己发撑。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为我洗干净每一件衣服直到上大学。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牵着我的手直到我长大。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多少次在生病的时候在我的额头上停留。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多少次为我擦干泪水，擦干汗水。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为儿女撑起了一片蓝天。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忙忙碌碌，支撑起全家人的生计。

…………

是的，就是这渗满血丝的双手，多少年来一直在给予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以呵护和爱抚，它曾拭去我们童年时委屈的泪水，也曾拭去我们幼稚时心灵上的尘埃，还为我们遮挡成长路上的风雨。这一切，我们做儿女的永远都不会忘记。

如今，岁月的风雨将母亲的手冲刷得干枯、黝黑，粗重的家务活将她的手磨起了老茧，母亲的手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柔软舒服了。我又抬头看母亲，当我看见她爬满皱纹的脸和早生白发的头，想起她的手以及她才五十二岁的年龄，我的眼睛霎时模糊了。

瘦骨嶙峋的手，老树根样的手。母亲的手，将是我记忆中最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