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读《月光落在左手上》

我相信很多人都喜欢读诗，但对于诗人二字，大概各有各的理解，可是之于我，谈到诗人，第一感觉就一个字——怪。怎么怪呢？那个写出“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开遍”的孩子最后卧轨自杀，那个写出“黑夜给了我黑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的顾城，用斧子砍死了自己的妻子后自缢。而《月光落在左手上》的作者余秀华是一个文化程度低下的贫瘠农村妇女，且她患有先天性脑瘫，你会惊异于她看似迟钝的躯壳内居然可以绽放出如此精致的文字。这不是怪吗？

造物主使冥冥万物瑰丽神奇，残缺的诗人们以各种方式让这个世界慢下来，仿佛神邸无意间遗落在人间的休止符。我常常在想，为什么诗人，都那么的怪？后来我明白，他们的怪，是因为他们孤独。这世界上的孤独分为两种。

第一种孤独是自己不被别人理解的孤独。

我喜欢一个籍籍无名的画手，他叫杉泽。他的画作与众不同，他画百鬼夜行，他画山海经异兽，他画那些妖魔鬼怪，他画那些阴暗的低沉的丑陋的东西。然后被我喜欢。可因为不是什么有名气的画家，他的画集在出版后便绝版，我之前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去收集他那些价格不菲的画集，可是还是有很多因为时间原因再也得不到了，我常常因为这种事情而难过很久。但是很多人不理解我。

而第二种孤独是自己不理解别人的孤独。

有次放假回家后被旧友约去买书。她说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书店，因为要装修所以书在处理出售，很便宜。可是我去了之后发现，那里的书论斤卖。就像青菜和牛肉一样，等顾客选好以后放在电子秤上被估价然后被出售。这些店面永远凄惨地贴着装修或者转让的大字报，内里满目皆是盗版畅销书，用来吸引那些读书都要用金钱衡量后选择实惠的人和这种人的朋友。就如同我的朋友和我。我的朋友开心地用七十二块钱买了一整套丹布朗的全集，我忽然想起我当年熬夜看《天使与魔鬼》舍不得睡觉的帧帧幕幕，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悲凉。我不理解他们。因为别人不理解我，所以我孤独，因为我不理解别人，所以我孤独。

我们不是缺少朋友，我们是真的孤独。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我们这样的人，我们固执地生活在自己的原则里，坚持做着自己所认为正确的事情，绝不妥协。因为我们明白，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哪怕你站在我身后，目睹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也不能说，你与我感同身受，因为你不是我。而这也是孤独的本源。

有段时间有一只网红鲸鱼，因为它发出的超声波是五十二赫兹的，所以没有鲸鱼理解它而它也不理解别的鲸鱼。我想它能够引发这么多人共鸣，就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的孤独。但是生物学上还有一个名词叫做鲸落。是指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最终沉入海底。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整套生命系统长达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余秀华亦或是我们，都是那只五十二赫兹的鲸鱼，我们都有自己的孤独。

然而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这个无奈的世界有时候会令我们很孤独，但我们却依然爱这个世界。我们相信，我们终究都会成为鲸落，我们要用孤独所得，证明孤独并不可耻，我们要用孤独所得，让所有人不再孤独，人们不常说，优秀的人注定孤独吗，那就让我们变得优秀，但是孤独，还需要我们在经历长久的社会，人生磨砺后，再来定义。

菲菲2021年3月28日于广东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