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着自己的生活格外的苦,可一琢磨,不是生活苦。比自己过得惨的大有人在,他们往往还不觉得苦。所以自己吃的是想象出来的苦,是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意识形态的苦。这苦从哪来呢,说到底,是看书看来的。看了太多的书,也就吃上了“看书”的苦。
可别人没尝过的甜头也在这弯弯绕的方块字里。不如说是在书里泡久了,被扔回现实的时候,反倒受不得那份枯燥。所以吃的也不是“看书”的苦,是在庸常里找不到盼头的苦。
人一旦有了盼头,什么苦都吃得。这盼头又从哪来呢。大部分人是从生活里借来的,就是三年两年顺着活下来,回头看得见源,抬头看得见道。倒不一定晓得尽头是什么,但总之是有条路在的。
人生在世,有路可走,这就是盼头。
读书人的“盼头”是不一样的。大多是看着看着,一拍脑子,我喜欢这个,我就要这个。就这么硬生生捏出个目标来。把这目标一放到现实,就傻眼了。它孤零零地在这,你也不知道是从哪顺回去,也不知道该往哪顺下去。凭空给自己造了个断头路,这就一下子,失了盼头。于是忍不了蚊虫,忍不了热风和汗,忍不了一两句生硬的话,最根本的,是忍不了不知所措的自己。
但你要抛开它,就看自己脚下的印子,自己手上的把式,从上面理个踏实的未来,又打心眼儿里做不来。
人一旦有了念想,世界的所有组成就都得重新摆了。只分两种,顺着自己的,和逆着自己的。你不可能掰了自己的念想,去跟世界对,哪是顺着世界的,哪是逆着世界的。
看啥都是逆着自己的人,其中的苦,旁人难得一二。所以李白说,“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而今我来尝这一口“独不得”,却是连诗都吟不出口。
只能徒劳地一夜一夜地惊恐,一日一日地虚度。
最后就成了,不能吃苦的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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