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贝龙
“下面请被告辩护人做最后陈述。”
“不用了,法官大人”林可说“我对所有指控没有任何异议。”她有一张苍白却依然美丽的脸,一双哭过了于是更加水汪汪的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又柔弱又坚定,像那种,会突然对最亲近的人捅刀子的人。
贝龙看着林可穿着天蓝的衣服,慢慢被带下去,转身的时候,白皙的双手上铁灰的手铐格外刺眼。她似乎朝他看了一眼。看到他了么,她竟然笑了一下,已经几年没有见到的那种孩童似的可爱的笑,还是那么美。可惜了,那头他最爱的及腰长发被剃掉了,不然会更美,贝龙想。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他摸了摸腹部的绷带,如果再过下去,迟早会出人命的……
两个月后,帝都龟速公路上,贝龙开着车蠕动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车流中。堵车使人烦躁,哪怕每天都堵也不会让人有丝毫的习惯。现在大概是早高峰时间,车堆叠起来,就像便秘的肠子里干燥的排泄物一样,互相愤怒而生硬地挤压着,可再怎么用力,你也休想前进一步。
“爸爸,快迟到了~”甜甜道。她坐在副驾上,嘟着嘴不耐烦地摇着她公主裙下白嫩的小腿。
“爸爸也没办法呀,爸爸又不是超人。”贝龙转过身道,“不过甜甜要是每天都很乖就会长出翅膀,以后自己飞去幼儿园啦~”
“才不要,甜甜就要爸爸开车带。”
“为什么呀?”
“妈妈已经被坏人抓走了!甜甜不能再没有爸爸了!”甜甜道,“爸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妈妈呀?”
“啊,过几天,过几天就去……”贝龙的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想再说话,随手抽了张报纸看。“房价再次上涨,部分地段已突破10万/平”,“三名女子从监狱成功越狱,两名被捕,一名在逃”,“经济泡沫再次来临?股票大跌背后”……
贝龙感觉好像有什么内容使他更不舒服了,正想细看,甜甜提醒他车子可以动了。贝龙便放下报纸,一路开到幼儿园。
“听老师的话知不知道。”
“老爸真啰嗦,走啦走啦~”甜甜背上书包,打开车门。
“等一下,”贝龙道,指了指自己的脸。
甜甜无奈地撇了撇嘴胡乱亲了一下,下车跑了出去。
贝龙微笑地看着她蹦跳的身影,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我们女儿的。我爱她,如爱你。
直到女儿的背影消失不见,贝龙才开车去公司,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会议和文件。一直到下午三点,贝龙才从公司出来。离甜甜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先回家做饭吧。
贝龙插入钥匙打开家门,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飘荡在房间里,他的寒毛立即竖了起来,是她,这是她最爱的洗发水的味道。是她回来了。他看到桌子上有刚买回来还没放进冰箱的菜,他想起早上看的报纸—— “三名女子从监狱成功越狱,两名被捕,一名在逃”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了,她越狱了!一定是她回来了,一定是。报警么?她还在家里么?她是来报复他的么?贝龙的脑子乱成粥,各种念头涌了上来,其中最深的,自然是害怕。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浸出,他屏住呼吸,除了自己巨大的鼓一样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她躲起来了,就在这房子的某个角落,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贝龙转身想要跑,事实上他已经跑了起来,他不敢坐电梯,就顺着楼梯一口气往下跑了三层楼,但他又停住了。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心底一个声音冒出来,阴阴的,却那么确定的口吻。是的,跑不掉的。
贝龙又回到了家门口,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疯狂地冲了进去。他跑动着,打开一扇一扇门,卧室,厨房,客卧,没有,没有,都没有。他不敢停下来,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动一步了。他一直找了15分钟,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她并不在。
只有浴室,有着刚刚沐浴过的热气……
为什么不在?她只可能来找他,她会去哪,去哪!贝龙看了看时间,五点了,该接甜甜了。一道惊雷突然在他脑海炸响,甜甜,她去找甜甜了!该死!
贝龙疯狂地冲向地下车库,他的手紧张到颤抖,钥匙插了数次才成功启动车。他闯了两个红灯,他疯狂的按喇叭。他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讨厌帝都的拥堵。给老师打电话,对,打电话!贝龙一边开车一边打,“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好……”
“您好……”
贝龙一遍一遍地打着,没有人接……
他换了一个号码,“可儿”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好……”
“我好你妈!”
半小时后,贝龙终于赶到学校。
他找到了甜甜的班主任,
“老师,甜甜呢?甜甜呢!”
“甜甜很早就被她妈妈接走了啊,她说今天您有事来不了。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她会对甜甜做什么。她们会去哪,去哪!贝龙回到车上,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转,他把窗户全都打开,让并不凉爽的风狠狠的打进来,他知道,他需要冷静一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林可回来的消息,他隐约觉得她是为他来的,她一定会联系他的,是的,一定会。
贝龙漫无目的地转,转着转着,他来到了p大,这是他跟她相遇相恋的地方,她会不会来这?贝龙把车停在一边走了进去……
“你果然在这。”贝龙跑到未名湖畔的石头边上,看着面前的姑娘,双手撑着膝盖,喘得说不出话来。
“你很喘诶。”林可认真地看着他道,露出可爱的笑容。
“废……废话,你绕学校跑一圈试试。”
“嘻嘻,找我么。”
“干嘛不去上课。”
“去看你跟阿雅亲亲我我么。”
“什么亲亲我我。都说了,我们只是在一个小组而已。你又来。”
“那你干嘛不跟我一组。”
“明明是你闹别扭不跟我好吧。不去上课就算了,电话也不接。”
“你莫名其妙!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有病好吧~哼。”林可偏过头。
“好啦好啦,那都怪我好不好,女王大人不要生气了。”贝龙讨好地去揉林可的肩。
林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舒服地享受起来,她递来一杯奶茶,“看你还算有点良心,原谅你了~”
“你喝过了?”贝龙看着只剩一半的奶茶。
“你嫌弃么!”林可嘟嘴瞪了他一下。
“不敢,不敢,怎么会呢。”正好也渴,贝龙分分钟就把奶茶喝完了。然后就更渴了……他看向林可的嘴,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说不定会更止渴一点。
“你想干嘛……唔~……”
一番亲吻过后,林可依偎在贝龙怀里,静静地看着像宝石一样的未名湖。
“呐,我们做吧。”林可突然低声到。
“做什么?”
“你说呢!”
“在这?”
“这不是我们p大的传统么,反正周围又没有人。”
“可儿~”
“嗯?”
“爱你……”
贝龙坐在他曾跟她做过的石头上,像曾经一样在拼命地寻找后拼命地喘着,然而区别在于,这次他没找到她。他也知道,找到的可能性太低。她可能去的地方太多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或者还没敢去问她家人。如果是越狱的话,应该不会回家吧,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抓。
“快来人,有人跳湖了!”
“有没有会游泳的!”
贝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杂乱的呼声。然后他就看到未名湖里有什么东西翻滚着。可儿!他二话不说扑了下去,是一个女人,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难道是甜甜,贝龙潜下去,一把拉住女人,可是女人和她怀里的东西加起来太重了,他不可能全部捞上来。怎么办,救可儿,还是救甜甜!不,我一个都不能放弃。他死命拉着她们,一直挣扎着,挣扎着,不行了,自己也快脱力了。难道要死了么,可是甜甜才六岁啊,不可以,不可以死,他更用力地挣扎起来,直到终于有人加入了他,他们一起用力把女人救了起来。他们终于得救了,所有人都得救了。
女人把怀里的东西抱得紧紧的,可那女人不是可儿,她怀里抱着的只是块石头,为了让她沉的更深的石头。
贝龙彻底精疲力尽了,他混身湿透地躺在湖边,可他一动都不想动。回家吧,如果找不到人,就去最显眼的地方等她。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
路上,他接了个秘书的电话,秘书叫水瑶,年轻漂亮,今年才25岁,似乎对他也有点意思。其实他与可儿婚后的争吵,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女孩。不对,不只是她。应该说跟他身边所有年轻貌美的女孩都有关。从阿雅开始,到他的同事,他的秘书,甚至他朋友的女朋友。可儿好像有严重的妄想症,总认为所有漂亮的女孩跟他都有一腿。从他们好上开始,不间断地无休止的怀疑。他不止百遍地解释过,他只爱她一个,他真的只爱她一个。别的女孩子再漂亮,他也一点想法都没有,可她总能找到莫名其妙的证据。
“床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头发。我刚剪过头发,这肯定不是我的,你是不是又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就不能是以前留下的么?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自己做什么事情自己知道。”
“我知道什么了我。”
“那你手机里那些短信呢?那一个个'亲',叫得比我都熟练。”
“你还翻我手机!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你跟可以理的东西去理啊!跟你的秘书去理啊,你还跟我过干嘛。走啊,去找你的亲啊,去啊!”林可把各种东西不断地摔到地上,然后把不可以摔的东西也摔到地上。
“甜甜还在睡觉,你小声点,别吵醒她。”
“我又没理亏,我干嘛小声,醒了正好,让她看看她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
后来,甜甜真的醒了,或许已经醒很久了,终于没忍住哭了,她跑出房间,问爸爸妈妈怎么了。林可一边哭一边抱着甜甜摔门出去。
她说她要去做亲子鉴定,说不定甜甜还是别的女人的野种呢。
她疯了……
后来,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又不肯看医生,直到半个月前,终于拿刀捅他……
“贝总,贝总,贝总您还在么?”
贝龙从回忆中醒来,“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您听起来很累的样子,没事吧。”
“没事,对了,你那边没事吧,有什么异常发生么?”
“异常是指什么?”
“算了没事,我今天有点累,公司的事以后再说吧,挂了。”
贝龙收起手机,任车慢慢前行,夜已经深了,形形色色的灯光亮起来,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一闪而过,风终于有点凉意了,贝龙也终于有点想放弃了。明天还没有消息,就报警吧,他想。
路其实不长,不知道为什么也格外地不堵。所以他很快就到家了。在家门口,他愣了愣,灯是亮着的。她回来了,她回来了!虽然他也有想过她会回来,但真正站在现实面前,他突然又犹豫了,该怎么面对她,会面对怎样的她,他是那样爱她,却又那样怕他。
总要面对的,他转了转钥匙,门轻轻地打开了。饭菜的香味从厨房传了出来,特别是肉香,格外浓郁。往大厅扫了扫,没有人。在厨房么?甜甜呢?
他走进厨房,她果然在那。她嘴角红红的,像蘸了血,她拿着刀在剁着什么,她也注意到了他,于是停下了刀,抬起了头。
“老公,你回来了~”
“是你去接的甜甜?”
“是啊,好久没见到可爱的甜甜了呢。”
“那她人呢?”
“我觉得,她身上有肮脏的男人的味道,就想帮她洗洗,可是怎么洗也洗不掉呢,我就只好~”
“只好什么?”贝龙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好把她的皮拨下来了,她似乎很痛苦呢,就在地上爬呀爬呀爬。弄得满地都是血,一边爬一边哭,然后好像就不动了。我看了一下,居然死掉了。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晚饭,就顺便把她炖了。”
“你……你把甜甜……你把甜甜杀了。”
“我只是想帮她洗洗的呀~倒是你,我这么辛苦地帮你做菜,你居然又去找女人,弄得身上又湿又脏,这样是不行的哦,需要小小的惩罚一下呢。”她慢慢靠近慢慢靠近,也慢慢举起刀。
“你想干什么……”
一刀挥下,贝龙感觉下体一凉,然后是一阵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剧痛,他的命根子……没了……他甚至痛到无法叫喊……
然后又一刀,又一刀,又一刀……
昨日深夜,发生一起命案,死者贝龙,今年35岁。是一家制药公司的主管,死亡时间约为9点左右,死的时候,他的女儿正在洗澡,他的秘书正在厨房做饭。
据秘书水瑶交代,当天早上,贝龙突然通知她有事,让她替他去幼儿园接他的女儿甜甜,并给了他家门钥匙。傍晚,她把甜甜接到家后迟迟不见他回来,便想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一声,电话中便察觉到他很疲惫。水瑶看桌上有他买的菜,就决定顺便给他做下饭,不想他进门突然一个人胡言乱语一通,便抢过她的刀往自己下体砍去,而后又往身上连砍数刀直到失血死亡。
一名警察坐在一扇铁门外面,铁门里,坐着更加苍白的林可。她的眼睛格外地红,像刚刚有血流出来一样。
“所以当初的刀伤,其实是他按着你的手往他的腹部捅的是么?”
“是……他一直有很强的妄想症,在他身上似乎总会发生一些我看不到的,但令他很痛苦的事,我说的话,传到他耳朵里好像也总会变成另外一个意思。他甚至怀疑我有妄想症。我以为我们分开了,他就会好起来……”林可说“可是你们别怪他,都别怪他。他其实是个好人,又温柔,又幽默。他只是……他只是……”
真的有两行血慢慢从林可的眼里流了下来。
“他只是……太爱我而已。”
网友评论
化院会不会再出一个作家?哈哈
(话说,化院的人一天到晚忙着做实验、写实验报告,怎么有这么多时间写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