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18.11.15 一些无力的碎碎念:
也许是长年远离故土的原因吧,似乎自己越长大越悲悯。
晚上在回家的地铁上,低头看着手机,余光偶然瞅见对面一直在动,抬头看到一位大叔在尝试把一个很大的苹果掰成两半。
他用膝盖顶住苹果,两手再握住,大拇指扣在最顶上,微微弯曲着腰,使足了劲想要把它掰开,随着发力身体缓缓抬起,两只胳膊也在颤抖。
但那只苹果,还原封不动的在那里,似乎皮都没有破一点。
那只苹果很大,比圣诞节送的蛇果还大,暗红中带青黄。我估计那是一个很瓷实的秦冠苹果,对于这种苹果我还有点记忆,皮很厚,果肉很硬,也发点青,外观酷似尚未成熟好的红富士,价格比富士便宜,常常被商家拿来假冒富士出售。
我还记得家中大人对它们的嫌弃,咬上一口咬不动,又不太甜,「嘿,这不是富士,这是秦冠吧」。
掰苹果的大叔,看脸和眼睛,皱纹并没有很多,但头顶缺少头发的遮掩,又常年日照,已经接近于铜色。头顶的那几绺头发,服服帖帖的横向排在头顶上,我猜大叔一定经常用手去拨弄它们,但即使很努力的调整了自然下垂的方向,还是无法拯救主人的脱发。
大叔旁边坐着他同伴,同伴穿着绿色迷彩服,外面套着深蓝色的棉服。同伴看起来要年老一些,他缩着脖子,向前探出身子,看着大叔掰苹果。
大叔应该是想把苹果分同伴一半,可他试了好几次,又拿拳头去砸苹果,嗵嗵嗵几下,再掰,还是掰不开。
我看的好着急,真希望自己有个水果刀,递给他们。
旁边的同伴看这么费力,连声说算了算了,大叔不行,后来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同伴推脱了好几次,终于也接过去了。
然后两个人一个人低头剥橘子吃,另一个抬头啃起了大苹果。
冬天真的来了,才8点地铁上就空空的,两位大叔脚边各放着一个塞得鼓鼓的旧双肩包,中间的空位子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袋子,捆的紧紧的。我猜这是铺盖。
我看的莫名心酸。
他们也许是要去火车站,也许就在北京某个地方落脚。
我想起今年夏天看到的一些事,我租的小区附近在修路,路边搭起一顶顶军绿色帐篷,里面住着修路的工人。
那是七月份的北京,异常燥热,他们就躺在帐篷的木板床上,大部分人是半赤裸的。帐篷只支起一角透风,没有电,光源就是公共路灯。我难以想象他们是怎么捱过那不透气的潮热,和肆意的蚊子的。
看到的时候我很难过,我只想快步走开。
今天同样是,那样的手,那样缩着脖子,那样的迷彩服,那样的军绿色鞋子,他们让我想起我无数的同乡,还有老家在外务工的亲戚。
之前负责公司的一次展会,和过来搭建施工的小哥聊天,他说自己读完小学就没再上学,一直做木活,做到现在,现在觉得收入还可以,比在老家强。
但即使「收入还可以」,他每年也很少回老家,过年匆匆回去不到1周,就赶回来北京干活。
「两个小孩,还有老人,都在老家,回去要给孩子带东西,给老人孝顺钱,来回车费、油钱,太多了。而且在老家呆着,北京的活儿没人干,挣不上钱。」
我想着我们以后有活动,可以都喊他过来帮忙做,加了他微信,扫码之后我看到他的昵称:「男人不可以穷」。哎。
最近我看了一部自传体小说,一个40来岁的女人,讲述自己从毕业去到香港,经历了从香港一片繁荣、到香港回归、04年非典、08年金融危机、直到现在的事情。
小说非常压抑,一家三代7口人3个家庭挤在30多平的屋子里,后来终于自己买了房子,和公婆、弟弟弟媳一家分开。但由于和丈夫感情变故,后来只能和丈夫、丈夫的下一任妻子、自己的儿子,4个人2个家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沉重的情绪还没有来的消散,又在地铁里遇到这一幕。
坐在他们对面,我觉得浑身不安,我想到自己每天起来,面对一柜子的衣服,却纠结不知道该穿哪件,感到羞愧;我为自己有一点点小情绪就要跟爱人发火,感到羞愧。
也许这两者之间没有直接关联,我和他们也没有任何牵连,但我总有这样的情绪,看到生活比较艰难做着苦力活的人,我就会于心不忍,开始批判自己的生活方式,似乎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总觉得生活不易,长大以后才发现,生活于谁都不容易。我们操心的柴米油盐房子车子,衣着光鲜的人犯不上,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烦恼。
日本非常推崇一部小说《德川家康》,每个人都要从这本书里学习「如何忍耐」,我倒是觉得,哪个成年人,不曾领教生活这个老师,上的「忍耐」这一课呢?领教的久了,不知不觉间,就自然通晓了的。不愿意忍受的,学,也是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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