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也无云,他踩着像屎一样的烂泥把独木舟推进棕红色的水里。然后扭头问岸上挺着酒桶肚子的厨师:“河里有鳄鱼吗?”
小眼睛的胖子一口咬掉了半条热狗,挥手驱赶着飞过来分享的苍蝇,呜噜噜地宣称:“没有,有些蜥蜴,但你们不会看见它们。”
一定是昏了头才想到这个主意,他心想,然后把一只脚踏进船里。船身开始剧烈摇晃,把坐在里面的女人吓得尖叫起来。
“如果翻了船。”厨师把最后一段焦黑的香肠塞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记得先游到岸边,再去翻它,别在河中央白费力气。我在下游等你们。”他在油乎乎的牛仔裤上蹭了蹭手,最后说道。
真鼓舞人心。他冲厨师的背影挥手告别:“好的,回头见!”心里却想着:幸好其他人听不懂这些话。然后转身坐进摇晃的小船,脸上挤出兴奋的微笑,大声说道:“来吧,让我们荡起双桨!”
一个小时以后,在呵斥了女人第三次的盘问后,他茫然地望着远处的河岸——那里除了虬结的树枝,两只弯着像蛇一样长脖子的鱼鹰,没有人影。
裤子湿塌塌的,苍蝇叮在满是泥水的腿上,更多的棕红河水顺着桨杆流下,两手在不停地打滑。每划一下桨都感到指根的水泡大了一圈。
不远处的鸬鹚无聊地看着水中打转的小舟,已经懒得再次飞起。
我真是个笨蛋,怎么会想到来划船。他一边努力地扭动着酸痛的手臂,一边寻找着岸上传来的声音。
没有声音。连水流和翅膀扑打的声音都没有,更谈不上四驱越野车的轰鸣了。难得厨师在逗我?他没记住导游那一长串名字,就干脆把他称为厨师。事实上他除了给他们烤了几根香肠当午餐,也没干什么。本以为他会下河和他们一起划船呢,自己真是太蠢了。
他在浅滩那儿花了太长的时间,其他的船早就没了踪影,这让他更没了斗志。我不擅长划船,在公园的湖里划船都直打转,别说在大河里了。可这条河和湖水一样平静,而且还是顺流而下。他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
所以才害得我划了这么久。他皱起眉头狠狠地划了一下桨,船头又偏向了另一边,把一群黑色的鸭子惊飞了起来,它们拍打着翅膀贴着水面飞过,嘎嘎地叫了一会儿,消失在了河流的拐弯处。
半个小时就能到。出发时厨师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那话给了他信心,也管住了本要落荒而逃的腿。因为那时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河上荡舟的活动用的真的是舟,而且是独木舟,而不是动力船或者是那种公园里用脚踩的鸭子船。
文化不同。他事后总结到。
别人告诉怎么做,事先都准备好。不单单是习惯,已经成了文化。我在按着自己的文化理解这里的人,和事。他看着皱巴巴的水泡想,那火辣辣的感觉帮他记住了这一点。
“嘿!”岸边的树下长出了一只粗大的手,红红的还长满了毛。几艘灰突突的船停在旁边,船上的人笑着看着他们。
笑吧,笑吧。他举起船桨,吹起了口哨。红手竖起了大拇指,厨师大喊:“Great,you did it!”
这句话不用翻译,其他人也在欢呼,他理解这也是一种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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