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的作者保罗一直都在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是一个天资极高,充满热情又执着的人,因此他的追寻的比常人要深远。他先从文学中寻找答案,在获得斯坦福英语文学学位后,他却失望的发现文学无法给出答案。之后他选择更加直接的方式:学医,他获得耶鲁医学博士学位,然后从各种科室中选择最难的那个选项:成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之后他努力完善自己的技术,每天与死神面对面,但是尽管他使出浑身解数,可在与死神的对决中还是屡战屡败,他发现自己作为医生可以发挥更大的价值就是与病人和病人的亲人一起共同面对死亡这个现实,从某种程度上他此时成为了“牧师”的角色,这也一度让他觉得很满意。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的事业即将达到顶峰、幸福的家庭生活向他招手的时候,他被查出已是肺癌晚期,生命开始倒计时,他经历挣扎和痛苦,继续自己的思考,完成了这本书。
读到这本书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我也面临这样的困惑,那就是“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或早或迟,因为就像保罗写到的,生命体都要奋斗求生,但是死亡是一切生命体的必然归宿,“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甚至太阳也会熄灭,宇宙也会归于寂静,作为渺小的人,却要给自己一个回答。各个宗教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从我的最浅薄理解,就是许以永生,或上天堂,或登极乐,本质是给出了回答。不过,宗教也许提供了一些安慰,每个人还是要寻找更加现实的答案才行。我们的儒家也做出了解释,不过儒家是着眼于现世的,是入世的,是积极进取的,所以死后的事情不是儒家关注的重点,“子不语怪力乱神”,保持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问的急了,夫子给出了回答是“未知生,焉知死”。我之前理解这句话有点“王顾左右而言他”,不过现在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答案了。一是生已很难知,活在人世的奥秘已经深而又深,活着的问题也无法回答,何况是生而之后的死呢,二是死后的世界毕竟渺茫难知,现世确实可以奋斗求索的,那么为什么要为未知的问题而苦恼呢,三是套用辩证法的方法,也许生就是死的意义,或者死才是生的意义。很难想象没有死亡,生命是否还是生命,人是否还是人,如果以后科技发达,人的生命可以大大延长或者趋于无限,想来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保罗通过自己的求索,给了我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当一直苦苦思考,且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变成病人,当拯救者变成被拯救的羔羊,他的体会和心路历程是非常宝贵的经验,他讲述了自己的童年、青年、职业、思考,以及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这本书并没有真正的写完,他写到在生命的最后一段的感悟,他和妻子选择生下一个孩子,他很幸运地见到了孩子出生,并且相聚了几个月……之后这本书戛然而止。记得当时我愣了一会儿,以为哪里出了问题,急忙向后翻,却只能看到他妻子写的饱含深情的回忆。我想这就是那个终极问题的答案,无法言传,只能自己经历。这也是本书最神奇的地方,像是我们随着保罗向导的脚步一路攀入高耸入云,雾霭沉沉的山顶,然后前方没有了路。合上书后我依然迷惑,但是却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后记中保罗妻子写道:他写这本书的目的并不是告诉人们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或者给读者要珍惜当下这样的鸡汤,而是告诉读者,接近死亡的这个过程是什么样的,他真实的记录下来,让读者自己去了解和体会。
虽然没有得到我要的答案,但是随着保罗的心路,我得到了很多启示。就像是登山,山顶也许并无特别的风景,但重要的是过程,是沿途的风景和自己的感觉。听说登顶珠峰就是这样,如果只为了山顶的景色,那是绝对没有必要甘冒大险去登顶的。保罗给我的启示有很多:
保罗写到:“我学习的最大动力,不是成就感,而是一种求知欲,我非常认真的想探究,是什么让人类的生命充满意义”。这个问题也许没有答案,不过追寻的过程本身就能给生活以意义。
保罗认识到,“要对生与死的问题有实质性的道德意见,关键在于对其有直接体验”,“从道德的角度来讲,比起行动,思考实在是微不足道”。我非常认可这一点,也认识到自己要从这一点上努力。如果不主动去探寻,那么就只能是杞人忧天,行动永远不会迟。
保罗认为“是人类的关联性加强了生命的意义”。原文如此,我觉得翻译的不够达意。儒家讲究仁,这个仁字实际上讲的就是人与人的关系,他人就是我们生命和生活的坐标,人与人的关系定下来就形成了秩序。人与人的关系创造了重要的价值。
在“牧师”阶段,保罗会向病人和家属介绍手术的可能后果,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集合了生命、死亡和意义的问题,那个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问题,通常都发生在医院里。当一个人真的遇到这些问题,这就变成了实践,有着哲学和生物学上的双重意义。他无奈的写出了生命的真相“人类是生命体,遵循自然法则,很遗憾的是,这些法则就包括一条:熵总是在增大的,生命是无常的。疾病,就是分子的顺序打乱了;生命的基本要求是新陈代谢,而死亡,就是新陈代谢的终止”。
其实什么才是活着这样的问题,也很难回答,保罗在医生生涯中遇到这样现实的问题:“神经外科医生在位病人保命与保住个性之间备受煎熬”,例如为了治疗某种疾病,是不是要以牺牲一部分记忆或者个性为代价。我觉得是一个人活着,他起码知道自己的存在,有自己的记忆,有独特的个性,有希望也有恐惧,有快乐也有焦虑。极端一点说,我认为植物人并不能算作真正的人了。人不只是物质的,也是精神上的。
保罗有一点让我特别敬佩的是他的仁心,作为医生的责任心。他写道,作为一个医生在面对病人的时候,意识到“他们的生命与个性受到威胁,医生们的职责,包括去了解病人的生命因什么而宝贵,因为什么而值得一活,并好好计划,可能的话,尽可能保留这些东西。如果做不到,就让病人去的安详体面。掌握这样的权力,就需要有很深的责任感,有时也掺杂着愧疚和自责”。尽管保罗也会承认医生见惯了死亡,有时会变得麻木不仁了,但是他还是要求自己 “要全力为病人奋战到底。你永远无法达到完美的境界,但通过不懈的努力奋斗和追求,你能看见那无限接近完美的渐进曲线”。
死亡会让所有人恐惧,哪怕是每天都与死神“亲密接触”的医生。保罗在得知自己得了肺癌后也跟普通病人一样经历痛苦的心路历程,在肺癌确诊后,他愤怒“精心计划和辛苦创造的未来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在工作中那么熟悉的死神现在亲自来拜访了”,他沮丧“死亡临近的事实令人坐立不安,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绕道而活”,他无奈接受现实“如果死亡的沉重感不会减轻一分一毫,那么至少,能不能变得更习以为常一些?”,最后他鼓起勇气去寻找意义“和我过去的病人一页,我必须面对自己即将死亡的这个事实,努力去弄清是什么让我们这辈子值得一活”。他也绝望的写道:“我生命的一个章节似乎已经结束,也许整体生命之书都已临近尾声。我不再是牧师或者牧人,可以协助生死的过度,我发现自己就是那茫然困惑,需要度化的羔羊”。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要审视自己,这样的审判也许可以跟“末日审判”相比。保罗自问:“难道因为自己的恐惧被证实,我就不再坚持一个医疗工作者对工作,对病人,对神经外科,对完美职责和追求,不再硬撑了么?我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照顾病人的责任再也趋势不来我前进,因为我自己已经成了个病人”。死亡就像一个筛子,它筛出真正重要的东西。在确诊后有一段时间治疗方案比较有效,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又拿起了手术刀,但是发现自己得到的更多是沮丧,他意识到对职业的追求原来不是最重要的。所以有一点很值得玩味的心理过程,保罗特别想确定自己还有多久好活,如果3年,那么他想继续做医生,如果1年,那么他想写一本书,如果3个月,那么他就好好陪伴家人。所以,这也很明确了对于他什么是最重要的,但是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最重要的家人确是占用时间最短的,就像是我们的每天的日常,分配给家人的时间和精力也许是最少的。在这里,保罗指出了及早确定这个重要性排序至关重要,如果到了最后还要改变,那就非常痛苦了。
保罗一直认为,是人与人的关系加强了生命的意义,的确,在生命的最后一章,他重新发现了家庭的意义。“我们发自内心地感觉幸运,充满感恩,为我们的家人,为朋友的陪伴,为一生中最美妙,最意义深远的岁月,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采取行动,喜乐与痛苦平衡共存,进一步深入探索感恩与爱”。在所有的关系中,子女的意义是最重大的。保罗很幸运,他跟爱人“感情非常深厚,我们分享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也携手成长。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们通过试管婴儿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是人生”,所以生命进入倒计时,保罗其实已经透漏了他体会的答案,他写到孩子给生命带来的意义:“生命的无限可能在我们面前铺展开来,我体内的癌细胞在慢慢消亡,也可能在重新生长。展望无尽的未来,我看到的不是寂静无人的空挡荒原,而是更简单纯粹的东西:一页我将继续书写的白纸”。我想,可能是他凝望孩子的时候,轻轻写下这句话:“此刻的当下,是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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