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在《真正的胆大不是杀人,而是独立思考》这篇文章里有这么一段文字:
少年时我胆子很小,夜晚不敢出门,白天也不敢一个人往庄稼地里钻。别的孩子能割回家很多草,我却永远割不满筐子。母亲知道我胆小,曾经多次质问我:你到底怕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怕什么,但我就是怕。我一个人走路时总是感到后边有什么东西在跟踪我。我一个人到了庄稼地边上,总是感觉到随时都会有东西窜出来。我路过大树时,总感觉到大树上会突然跳下来什么东西。我路过坟墓时,总感觉到会有东西从里边跳出来。我看到河中的漩涡,总感觉到漩涡里隐藏着奇怪的东西……
这段描写胆小的文字简直笑死我了,没想到那么著名的大作家,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小时候的他居然胆子那么小!嬉笑的同时也勾起了我年少时候的一段回忆。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时,我奶奶生病去世了。那时我们还生活在农村。白天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偌大的一个院子,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太阳落山以后,天渐渐暗下来,屋子里黑黢黢的,我一个人根本不敢进去,总觉得奶奶还在屋里活动着。要么在里间淅淅索索地做针线,要么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总之 ,奶奶的影子无处不在,胆小的我,只能在院子里或堂屋里玩。
农村不下地干活的小孩子,在家看家的同时得学着做晚饭,这样大人们回家以后能吃个现成的,累了一天的人们也可以早点歇息。
因此,晚上这顿饭是我每天必须完成的家务活。那时候农村条件差,晚饭基本都是稀饭、大馍就咸菜。我家锅屋紧挨着南屋,就是我奶奶曾经住过的屋子。
烧稀饭很简单,锅里兑水,加点麦仁,麦仁烧开花,最后再浇点面水就OK,难就难在得去南屋里拿面。
每次去南屋里拿面,我都得自己给自己打气,勇敢点,大胆点,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然后深呼吸,一鼓劲跑进屋,迅速掀开面缸,拿起面瓢,猛地挖一下,根本来不及盖缸盖,又一鼓劲地跑出来,再次深呼吸,提起的那颗心才缓缓地放下去。
奶奶虽然去世了,但我感觉她依然住在家里,跟平时没啥两样,出来进去的,总是害怕得要命。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一直以为是胆小所致。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当年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见。
《飞屋环游记》里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被遗忘才是。奶奶走了那么多年,但她依然在我心里,虽然不常想起,但永远不会忘记!
回到开头莫言说的那段话,之所以能让我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是因为年少时的我,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深有感触,普普通通的几句话,瞬间就能引起读者的强烈共鸣。
这也是写作大家的语言魅力所在,正像汪曾祺老先生说的那样,文笔之妙就在“淡而有味”。都只是平常而普通的语言,只是在平常语中注入了新意。写出了‘人人心中所有,而笔下却无’的‘未经人道语’。
恐惧的体验我们都有过,那些话我们也都说过,但经过莫言的手组合在一起就是不一样了,这也许就是高手的厉害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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