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黄昏

    半亩黄昏

文/才子江南

       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我斜躺在屋后的一个小山坡上，看着满天夕阳以及远方重重叠叠的大山，远山在夕阳的余晖里黄灿灿一片，很美，很美。我常想，那大山外的大山里也会住着人家么？从那山上向下看的景色和从山下向上看是一样的吗？这个想法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甚至是少年。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调到了县城工作，于是我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把家安在了县城中。

       县城其实也是一个小山城，四周青山环绕，中间一小块盆地就是县城所在之地。一条大河把县城分为东西两块，河上一座桥叫建设桥，刚到县城时我家住在城西，而学校在城东，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大桥，后来我家在城东买了新房子后就很少经过这座大桥了，这座大桥不但见证过县城的沧桑历史也见证过我的童年时代。可惜大桥经受不住岁月的洗涤，不堪年轮的重负，在几年前就划为危桥停止使用。就在大桥的上方几十米外重新建造了一座大桥，新桥比老桥更宽更大更宏伟，但是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老桥的结束就好像一个时代结束了，留下的是许多感叹和回忆。也许若干年后，我们也会渐渐熟悉这座大桥，而这座大桥也会见证我们子女的童年时代。去年回家的时候我专门去老桥看了看，残破不堪的桥面依然挺立在河面，看着老桥好像看着一位风蚀残年的老人，忍住心酸给大桥拍了一张照片，离开大桥走进人群拥挤的街道，脑海中依稀觉得有位老人微笑着在向我挥手。

       毕业后我带着自己的梦想离开了家乡，离开了那一座座熟悉的大山。外面的城市是繁华的，到处耸立高楼大厦，到处都是车水马龙，一马平川，难觅山的踪迹。很长一段时间来，我都难以融入城市里的生活，感觉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也许这是一种逃避或内心的抗拒，但是人总是要经历一些别人的生活，在别人的生活里寻找自己，或者说用别人的生活来修行自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多少人为了置身事外选择了世外修行，亦有多少人选择灯红酒绿。那种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的思想殊途同归，不管耽于世外桃源，还是繁华市井，或者高楼广厦或者庙宇香阁。我们都在生活的圈子里挣扎，不同的是你站的圈子位置而已。

       一年又一年，我也逐渐习惯了漂泊生活，只是每逢经过临近城市的郊区地方，看到类似故乡的那种田地，阡陌纵横，有弯曲坎坷的小路从田间穿过，两旁是不知名字的野花相伴，更远处的地方隐约有山的影子；也许人生是一段旅程，在旅行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与每一个美丽景色，都有可能成为一生中难忘的风景。但在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家乡的景色，脑海中总会记起那个曾经的黄昏，自己躺在老家屋后的山坡上看夕阳的情景，旅途的景色再美，也触动不了自己的内心。

       春节后我回了一趟老家，在午饭后的下午我爬上了屋后那久违的山坡，躺在柔厚、枯萎的草地上。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我抬头仰望着远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黄昏，一切依旧，但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了。远山还是远山，但我内心知道，远处的大山上也会有着人家，他们站在山上眺望，也会看见远方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