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喧嚣的都市,街道上永远充满车辆和行人。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温暖的小窝。遥和蓠也不例外,两间卧室,两张床,一个似乎很拥挤的厨房,简单而温暖。为了这个爱的小家,他们努力着。然而,蓠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身体也一天胜似一天的瘦弱。面对遥关切的眼神,她总是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贫血。”温暖的拥抱,甜甜的微笑足可以让遥放下那颗不安的心。
工作了一个上午,蓠收拾好一切,兴冲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她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原地,头好重,两条腿也失去了控制,她用力地摇摇头,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身体渐渐找不到了支撑点,整个人就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斜斜地歪在了马路边上。醒来时已躺在自家床上,眼前是遥焦急的面孔。
在遥一再的肯求下,蓠乖乖地坐上车去医院。汽车一路颠簸,浓重的倦意侵袭着蓠的身和心,人若倦了,便想依靠。蓠把头的重量全压在了遥的肩上,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那样熟悉、亲切而又踏实。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将永远失去这种温暖的感觉?心里涌起莫名的悲哀和恐惧,蓠不禁微微战栗,下意识地缠住了遥的胳膊,紧紧的。遥似有察觉,伸过另一只手宠溺地拍了拍蓠的头。难道,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不安,蓠眸子深处满是润湿。
“遥,将来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娶你做我的老婆。”蓠感动地抱住了遥的腰。
“那你呢?”
“我想你陪我去一个有雪的地方,很美很白的雪。”
“雪?”
“对呀,在飞雪中奔跑,嬉戏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和父母做的游戏,也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我和母亲在雪中跳跃,父亲总是站在一边开心地笑……”
蓠用手比划着,迷离在飘雪的快乐中。落日的余辉射进车里,有种不真实的浪漫。遥低头轻吻着她的唇,蓠闭上双眼感受着江的吻,有点迷醉,有点慌乱,蓠的泪再次溢满眼睑,逐渐迷失在江热切的的爱恋中。此刻,天地万物尽虚无,她和他是真正属于彼此的,至少在这一刻。
第二天黎明,车驶进了市医院,办好一切手续,遥牵着蓠的手走进了溢满刺鼻药水味的诊室,面对白衣白帽的医生,蓠的脸色更加苍白,一直被遥握着的手也不禁变得冰冷。遥轻轻地揽着她的腰,小声地嘱咐着:“别怕,有我呢。”在遥坚实有力的臂弯里蓠心里好温暖,对着遥绽开灿烂的笑脸:“我没事,别担心。”合上双眸喝下了医生送来的药剂,换上无菌服,走进了检查室。当蓠纯美的笑脸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刻,遥真的好心疼,一个人焦虑地徘徊地医院的走廊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长的等待,内心又承受着怎样的煎熬?遥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被时间一点一点地无情地吞噬。终于,门打开了,神色凝重的大夫出现在江的面前:“你要有心理准备。”然后递给他一张检验单,遥用颤抖的手接过来。“血癌”两个恐怖的字眼映入了遥的眼帘,抽走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击碎了他那颗满是焦虑的心。身体仿佛失去了根基,任凭它重重地砸在了医院的墙上,遥整个人全木在那里,两眼空洞无神,瞬间布满了血丝。忽然他疯了一样冲了出去,追上那个大夫,发狂似的抓着他的双肩用力地晃着:“大夫,求你救救我爱人,我不能没有她!求求你!”
大夫看着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除非找到与她匹配的脊髓,不过不是没有人试过,真的很难。还是让她开心点吧,唉!”望着大夫远去的身影,遥眼里满是痛楚:“蓠,我要你活下去!”
检查室的门开了,蓠被护士从里面扶了出来,越发苍白的脸庞是满是忧伤:“遥,我们回家吧。”她的声音听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散在空气中便化了。遥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他快速地奔过去把蓠拥入怀里,轻声地安慰着:“傻丫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在遥温暖的怀里,蓠再也忍不住,任泪水肆意地奔涌出来,消瘦的双肩微微地颤抖着:“我不想死,我还很年轻,我还要陪你一辈子,我不要死!”在遥的怀里蓠哭得一塌糊涂,遥紧紧地抱着蓠,真的怕一放手她就会永远消失。
老天,你怎可称天,怎么能如此残忍,竟要带走一个这样鲜活美好生命?遥握紧拳头,在心底咒骂着无情的上苍。他抓着蓠瘦弱的双肩:“丫头,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轻意离开我。”望着遥真诚的面孔,蓠用力地点点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蓠接受着各种各样的的治疗:药物理疗,化学治疗,民间疗法。顽强地与病魔抗衡着,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艰熬,身体一天天虚弱,长发一把把脱落,沐浴着遥的挚爱,蓠微笑着承受着一切痛苦。隔着玻璃遥心疼地望着自己珍爱的女人:双眉紧锁,双手抱膝,环抱着自己,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真的存在。
眼看着心爱的人饱受折磨,生命一点点枯萎,遥的心在滴血,他狠命地击打着墙壁,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网上查询,也走访了无数名医,甚至还翻阅了好多医书,然而,结果方法用尽却只能看到自己的爱人越来越孱弱。遥冲出医院,来到空旷的原野上,双膝脆地,仰头狂吼,任泪水疯狂地倾泻:老天爷,求你不要带走她,我不能没有她!喊累了,哭乏了,遥俯下身子,双拳捶到地面,口中絮絮地叨念着,像是在抗争着什么,又像是在祈求什么。“蓠……”声音模糊不清,但这个名字却那样清晰,对蓠那份彻骨的爱已经焦灼了他的整个人整颗心。
长期的药物刺激,蓠已经不堪忍受,所有的药吃了几乎在胃里停不到一分钟又完完全全地吐出来,食物对于她来说已变成了促进病情恶化的催化剂。终于,蓠虚弱地倒在了床上,她用那双失神的眼睛望着遥:“带我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好冷。”她的眼神里闪着忧怨的光芒。“我会好好的,我要你陪我走完最后的路,好好守护我们的幸福。”声音是那样的无力,那疲惫的面容,是和病魔博斗过的痕迹。她对医院,对自己的生命已经失去信心。她舍不得,舍不得过早地离开,更舍不得遥。遥抚着她的双肩,忍住了即将滑落的泪水:“我们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遥托起蓠那单薄的身体,牢牢地护在怀里。倚靠在坚实的胸膛上,蓠笑得好开心,好幸福。
打开那扇熟悉的门,蓠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红色的纱缦挂满了整个房间,桃红色的被子整齐地铺在床上,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暖。遥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然后从背后环住她深情地说:“这是我们的新房,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老婆,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允许丢弃对方。”蓠的泪水再一次溢出眼眶,迅速地坠落在衣衫上。她扬起冰冷的手,抚摸着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老公,我好爱你!”遥转过脸面向着蓠,眼神异常温柔,口气也轻柔的像云一样:“丫头,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全部。”蓠伸出消瘦的手臂用力地抱住了遥,贪婪地感受着真实的幸福。遥轻吻着她的发丝,在遥的怀里,蓠渐渐睡去。
蓠再一次晕厥过去,在医生的急救下和遥嘶哑呼唤声中,才悠悠醒来。她用冰凉的小手拭去遥腮边的泪水:“有你真好。记住,我走了,一定不许伤心,你已经给了我太多的爱,我是带着你的爱离开的,来世我会把这份爱加倍地偿还你。”握着遥的暖暖的手,蓠把目光投向高远的天空:“真想和你一起去看一场白白的雪。可惜,只能等下辈子了。”在极度的无奈中,蓠再一次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视线又清晰起来,遥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迎着遥那张憔悴的脸她绽开了笑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江扶着她的腰把她揽入怀中:“答应我,不许睡,一定不要睡,我带你去个地方。”蓠把头无力地靠在江的肩上:“我不睡,如果不小心睡了,记得喊我。”遥抱着她几乎已失去重量的身体,用力向前狂奔着,不停地唤着:
“丫头,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恩,是在网上认识的。”蓠的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我叫什么名字?”
“真笨哦,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叫、遥!”蓠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快就融化在了清冷的空气中。
“丫头,睁开眼睛,不许睡!我要带你去你最想去的地方。”望着蓠将要合上的双眸,遥焦急地喊着。
“恩,我不睡,可是我…好…累…”蓠努力地吐着每一个字。
“我唱歌给你听,一定不要睡!”
遥的沙哑的歌声,在蓠耳畔响起,起伏,杂乱,但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她那颗不甘的心。蓠努力地保持着清醒,不要睡,我不想离开眼前这个为自己的心力憔悴的爱人。
蓠的意识一次又一次地被唤醒,遥终于停了下来:“丫头,快看!”费力地睁开眼睛,蓠呆住了:
四周白白的一片,所有的房屋,路面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树枝像坠满果实一样挂着几欲垂下的雪,像一幅美丽的画,一切是那么安静和谐。
“好美……”望着眼前的白色,蓠眼里闪动着光芒。遥单手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丫头,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比这雪还要美!”
蓠靠紧他的胸膛:“遥,这里真的好美,好像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悲伤。我真想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是呀,这里真的好平静,好美。将来,我们就在这里盖一间小屋,天天看这么美的雪……”
柔美的笑容慢慢地定格在蓠那张安静的脸上,纤细的手臂缓缓地从遥的手里滑了下来,落在了干净的白雪中……
遥捧起蓠那张清秀的脸,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下去:“等我,丫头!”
一把银亮的匕首落在了蓠的手腕上,深深地陷了进去,鲜红的血从手上淌了下来,跌落在雪地,白雪深处瞬间绽放了朵朵美丽的罂粟……
情深几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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