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伤痕

生命的伤痕

进得门去，但见儿子坐在沙发上，侧脸斜眼对着我，正跟着鼓点晃着脑袋打拍子，嘴里哼哼着含糊不清的rap节奏，青肿着一张脸，半边的颧骨处有一大块擦伤，下巴被缝了N针，口唇鼓鼓的翘了起来，一咧嘴便露出一道黑缝，有两个半拉牙齿不见了。

7岁的小表弟在他身旁跳来跳去，对我说：哥哥骑自行车摔跤了，不过没关系的。哥哥是他的小偶像，这话，不知是为了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再看儿子，他倒是淡定，还自嘲说现在终于对称了。他是指小时候有次骑车磕裂了下巴左侧缝了五针，这回换成了右侧。

儿子向来喜欢骑车，在学校里他是山地自行车的选手，当他对我描述碎石山路的陡峭艰险时，我既为他的勇气和能力自豪，同时也暗自捏了把汗，毕竟这样的竞技运动对于血肉之躯是极具考验的挑战。

这次夜行骑的那辆死飞是他一手定制的，奶油绿的车身，牛角车把，可能是速度没把握好，为避让面包车结果被一辆电瓶车撞了。

不过到底是大小伙子了，出事后给我打电话，描述伤情言简意赅，直击重点，虽然膝盖伤得也不轻，但他最关心的是当下怎么做才能维护脸部伤口，以便将来减少疤痕效应。当时我不在市区，只能告诉他保持清洁，按压止血，找处安全地点等候他爸来接他上医院处理。

挂了手机，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这孩子是我生的吗？从小就喜欢体验速度和激情，倒是没怎么头疼脑热过，每次上医院都是因为外伤，最严重一次摔断了胳膊，差点需要手术。

诶，我这么个文静内秀的人怎么生出这样毛躁好动的小子，体内流淌着追求刺激与炫酷的血液，身上总是挂着一处处新旧不等的伤痕。

看着儿子摔肿了的脸蛋和血乎乎的膝盖，我内心翻腾着各种滋味，心疼，内疚，遗憾，迷惑等等。看得出儿子也很在乎自己的伤疤，尤其是关乎外形的地方。虽然他表面一副大大咧咧的拿自己开涮的模样，说自己在乎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帅，要是丑一点也就无所谓了。还感慨多亏出事之前刚约会过一位他喜欢的女孩，不然摔成这样，难看不说，连接吻都不行啊。然后他又回味悠长地补了一句：哎，话说那女孩的舌吻功夫真不错！

好吧，面对儿子如此坦率的表达，我只好翻翻白眼，无言以对。想想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和异性之间的最极致的想象不过是牵牵手而已，那时候爱一个人是件多么重大而又漫长的事情。

隔两天再见到儿子，他抱着吉他给我哼唱了一首自己构思创作的带有rap曲风的歌，一段舒缓一段激烈，一段英语一段中文，听着还挺押韵。这小子说是为了纪念刚刚过去的一段感情，我只有再一次翻白眼的份。

确实，因着年龄，性别，时代的种种不同，我虽然做了妈妈，但时常感觉到孩子实在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一个独特个体。尤其是男孩，他经由我来到这个世界，有着属于他自己的生命轨迹。

当他追寻内在的生命冲动去做事情，总不免有所磕碰和挫败，但这就是他的体验，无论快乐或者伤痛，都是他的，别人无可替代。

那么，就让我们去珍惜这些生命的伤痕，去歌唱和吟诵它吧，那是我们曾经活过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