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则徐则林
3月8日,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正式发售的《刺杀骑士团长》。首印就达到了70万册。而《刺杀骑士团长》这部小说早在去年的3月份,就已在日本出版。小说分为上下两部,上部副标题为“显行理念篇”,下部副标题为“流变隐喻篇”。作为享誉世界文坛的重量级作家,村上的这部新作一经出版,就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在尚未引进中文版之前,国内的读者早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这部最新的长篇小说涉及到了日本的侵华战争、南京大屠杀等敏感历史事件。从而引起了中国读者的广泛关注。但是,这样一部对侵华战争充满了反思的作品,在日本国内却受到了右翼人士的抨击与围攻。他们认为,村上为了拿诺贝尔文学奖,在新书中写了一些“不该写”的内容,甚至有人认为村上撰写这部小说的目的,是为了讨好中国。对此,村上在接受采访时就进行了有力的回击,他一再强调说:我希望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对抗“歪曲历史”。历史对于国家来说是集体性的记忆,将其视为过去的东西试图忘记、或者涂改,都是错误的,必须与之对抗并引以为戒。小说家可以用讲故事的形式来对抗。我相信故事的力量。
可能熟悉村上早期作品的读者们都知道,他的小说一向是以“小资”、“小确幸”为风格。从沉浸在个人世界的叙述者,到入世的思考者,村上在写作主题上的转变,究竟为何呢?据研究日本文学的武汉大学学者李圣杰分析,他说:村上的作品中对社会和历史问题的关注,是一种发展和延续的过程。早期作品,虽然基本上是沉浸在个人世界中,但1995年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让村上大为震惊。此后,他的作品便更注重社会性。比如近年的作品《1Q84》、《奇鸟行状录》等,都有体现,也触碰了日本社会的一些禁区。村上这部新作提到的历史问题,是这种关注和思考的延续,而绝不是像日本右翼所说的那样。
【正文讲解】
小说里先后出现了五幅有名字的画,分别是雨田具彦所画的《刺杀骑士团长》、小说主人公“我”所画的《免色涉的肖像》、《长川真理惠的肖像》、《杂木林中的洞》、以及《白色斯巴鲁男子》,书中详细地描写了这五幅画的创作契机与过程。所以,接下来我将用这五幅画,把整部小说的故事内容串联起来。
【第一幅画:《刺杀骑士团长》】
前面提到,小说的主人公“我”,是位画家,大学时学的是抽象画,但因为要养家糊口,毕业后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专业,从事起了给人画肖像画的工作。如今已36岁,不但事业毫无起色,婚姻也亮起了红灯。
那天,妻子以沉静的语气开口道:“非常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生活了。”
离婚的理由呢,给了两个:
第一个,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醒后就有了这个想法,关于梦的内容却缄口不语。
第二个呢,是自己婚内出轨了。
面对如此坦诚的妻子,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当天就带着随身物品,开着一辆小型标致205汽车离开了家。
无家可归的他,在外流浪了1个半月后,最终在大学同学雨田政彦的帮助下,住进了小田原郊外山上的一处房子,雨田的父亲,雨田具彦,曾经长期独居在这里。
雨田政彦还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教山下居民画画,很快,他就与绘画班里的两位人妻学员有了肉体关系。
现在他一个人住在山上,没什么大的开销,所以跟经纪人说不再做肖像画的工作,准备画点自己想画的画。
刚好雨田政彦的父亲雨田具彦,是日本当今非常有名的画家,他便想从雨田具彦的画作中寻找一些灵感,找遍了整栋房子,却一幅画也没找到,偶然的机会,才在阁楼里发现了一幅,画的名字就叫《刺杀骑士团长》,用牛皮纸包的很严实,显然是不希望被人发现。如此优秀的画作尘封于此,这又是为何?
《刺杀骑士团长》这幅画呢,既是本书的书名,又统领着故事的全局,而且关于它的出现还布满了重重疑点。
第一个疑点:我们先来简单地了解一下雨田具彦的人生经历。雨田具彦家是当地的大财主,非常有钱。年轻的时候,家里还出资让他去维也纳,学习西方现代主义的油画。留学期间二战爆发,日本与德国签定了一项同盟国的条约。不久,刚在维也纳学习了两年的雨田具彦,就被遣送回国了。至于什么原因,没人知道。回国后,他放弃了表现现代主义油画的创作,重新开始自学日本画。
重新学习了日本画的雨天具彦,画的风格,都是以撩拨乡愁、平和安谧为主,画的背景年代多为日本的古代时期,世人称其为“对现实的否定”,“对古代的回归”。而《刺杀骑士团长》,充满了血腥与暴力,与他一向被世人所熟知的绘画风格截然不同,老先生为什么要画这样一幅画呢?
第二个疑点:画中有两个男子,分别手握沉甸甸的古代长剑在争斗,看上去是个人性质的决斗。其中一个是年轻男子,一个是年老男子。年轻男子把剑深深刺入年老男子的胸口。血从剑的尖端喷涌而出,场面极度狂暴。
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还有三个围观的人,从穿着打扮上判断,一个应该是男仆,另一个应该是年老男子的女儿。第三个人,出现在画的下方,是一个脸很长的“长面男”,他从一个像是下水道的地方掀开盖子,把上半身探了出来。
按照绘画中的透视原理,他的出现打破了整幅画的构图平衡,这不应该是一个有名望的画家会犯的错误。
从画中人物的穿着打扮与发型判断,应该是日本古代的飞鸟时期,而在那个时期,日本的城市还没有下水道系统,并且决斗的场地不在城市,而是一个非常空旷的室外。“长面男”怎么可能从地下钻出来呢?难道他是地狱的使者不成?总之那个“长面男”的出现显得很突兀。
第三个疑点:故事的主人公“我”平时喜欢听歌剧,后来他才想起《刺杀骑士团长》这幅画的场景,是莫扎特创作的两幕歌剧《唐璜》,第一幕中的剧情。但整部歌剧里,也没有“长面男”这样的人物出场。应该是雨田具彦出于某种目的补画上去的。何况,西方的故事用东方绘画的形式来重新演绎一遍,如果说仅仅是兴趣使然,也未尝不可。但这种尝试的必然性究竟在哪里呢?还有,为什么非要把它特意层层包裹起来藏进阁楼,不让人发现呢?
好,以上三个疑点我将在后面慢慢跟大家揭晓。现在我们接着往下看。
【第二幅画:免色涉的肖像】
自从故事的主人公“我”,发现了《刺杀骑士团长》这幅画以后,怪事便接连发生。其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有三件。
第一件怪事:首先,那个很久不联系的经纪人。突然有天打电话过来说,虽然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画肖像画了,可这次还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因为对方指定要你来画,最重要的是给的报酬实在是太诱人了。
面对经纪人报出的数字,他着实被震惊了。在金钱的诱惑下,他只得破例一次,重抄旧业画起了肖像画。在第一次面谈的过程中,知道了对方名叫免色涉,从事证券、股票类的工作,大概五十出头的年纪,身体肌肉线条非常匀称,像是个经常健身的人,头发却像落满了雪花,全白了。他的行为举止非常有修养,像个绅士。他的豪宅就在山的另一边,近到两人如果站在阳台上,抬手打招呼都可以看到。但这只是直线距离,要来一趟还是得开车。免色涉开的是一辆银色的捷豹,家里还有其他三辆英国车。
第一次面谈结束,在故事主人公“我”的心中,这个白头发的绅士愈发显得神秘。为此,通过人妻情妇打听出来的小道消息,他得知了免色的一些情况。比如:免色涉家里有个房间从来不让人进,一个独居的老男人,指不定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的豪宅原本是别人建好用来居住的,可他却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将房子据为己有了。还有,他曾经被拘留长达一年多的时间,听说是犯了什么经济罪,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给无罪释放了。总之,这个免色涉身上的谜团多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为什么一定要指定找“我”来画呢?又为什么给那么高的酬劳呢?
第二件怪事:住进雨田具彦这栋木房子不久,有天晚上后半夜,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持续不断的铃声,像是有人遇难在求救,声音非常急促。循着铃声,来到了山后,竟然发现山后有一座很小的古庙,古庙旁边有一个宽约两米的洞,铃声就是从那个洞里发出来的。无奈洞口被一块大石板压住了,无法移动,只能恹恹地回去。没想到的是,接连几天下来,铃声一直在后半夜准时响起,搞的他无法睡眠,苦不堪言。
免色第二次来画肖像,他无意中跟免色说起了夜半铃声的事。免色听完,立刻感到非常好奇,希望晚上过来一起听一下。
铃声还没敲响之前,俩人一边喝着咖啡,一遍聊天消磨时间。聊天中,免色竟然跟他聊起了自己的私生女之事:
那是在免色三十六七岁的时候,和一个美貌的女子相恋了两年多,虽然交往是真心的,但是免色坚持不结婚的观念,导致俩人不得不分手,分手前的一次性行为,没有采取避孕措施。接着女子很快就跟别的男人结了婚,7个月后便生下了一个女孩,从时间上判断,那个女孩应该是免色的孩子。
他搞不明白,免色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但不容细想,凌晨一点四十几分,那阵熟悉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俩人循着铃声走到了古庙旁边的洞口,铃声清晰可见。但即使凭借两个人的力量,还是无法将洞口的石板挪开,看清里面,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撤回到木房子里。
然后免色从车里拿出了一套《春雨物语》的短篇故事集。里面有一篇叫《二世缘》的故事里,就有类似的怪事,所以想讲给他听。
这个“二世缘“啊,说的是有个富豪家的公子哥,喜欢看书做学问,某天晚上听到后院地下传来了一阵敲钲的声音,钲是古代僧人用来敲的东西。
第二天那个公子哥就带着人在后院掘地三尺,挖出了一具干尸,怪的是,那具干尸居然还是活着的,干尸的手一直在敲着手里的钲。这其实是古代僧人的一种修行方式,将自己置于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成百上千年,待肉体死去,让灵魂升华,达到涅槃的境界。
公子哥把那具干尸挖了出来,最开始用水喂,接着是流质饮食,慢慢的,那具干尸逐渐有了人形,还开始吃肉。最后竟然娶妻生子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第二天,免色涉找来了工程队,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洞口终于露了出来。可是,洞里除了一个古代的铃铛以外,空空如也。
他把那个古铃拿回到雨田具彦的画室内,和免色涉两人细想过后,百思不得其解。铃铛放在里面,怎么可能自己发出声音?难道里面的人是在洞被打开的瞬间跑出去了不成?但不管怎样,晚上睡觉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此后很多天,再也没有听到铃铛的响声。
第三件怪事:给免色画的肖像画出了问题。本来画上了色以后,理论上是已经画完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画里的那个人既像免色,又不像免色,在他画肖像画的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此等怪异之事。无奈之下,想把头款退给免色。可是,免色盯着画看了半天,却大为惊喜,甚是喜欢,觉得很满意。颜料都还没干透,免色生怕他会反悔似的,拿上画就赶紧回了家。
为了表示感谢,免色还特意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因为不管怎样,工作虽一波三折,但结果是好的,所以他很高兴,还半开玩笑地说,要请古庙洞里的那位一起吗?
免色涉也打趣道:那是当然,一起来吧!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可谁能想到,却真的应验了!
就在答应了免色涉家宴邀请的那天晚上,他又听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古铃声,从画室传出来。
难道是房子的主人雨田具彦回来了?不可能啊,老头子已经92岁,在疗养院病的意识都模糊了。
免色涉?也不可能啊,因为没听到捷豹的引擎声。
那会是谁呢?
他抹黑起床,拿着一根雨田具彦用过的拐杖当武器,走进画室左看右看。
突然看到,一个白衣长须的矮小男子,正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双脚还不停地晃动。借助月亮的光照,他终于看清,竟然是《刺杀骑士团长》那副画里的骑士团长,就像是从画中扣出来的人一样,身高和画里的骑士团长一般高,大约只有60厘米,腰间还佩戴着一把长剑,说是长剑,也就只有20厘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剑。
“啊,是真正的剑!”骑士团长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竟然说话了。同身体之小相比,声音分外响亮。骑士团长继续说,“虽然小,但砍下去肯定出血。”
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直沉默不语。但骑士团长却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作为我嘛,木乃伊或干尸的形象也并不是不可以,但深更半夜的,突然以那种形象出现,诸君想必会惊诧不已。目睹干瘪瘪牛肉干那样的玩意,在一团漆黑中丁零丁零手摇铃铛,引发人们心脏猝死都有可能,不是吗?”骑士团长玩笑般说道。
“你是灵异事件那样的东西吗?”他终于敢问出心里的疑惑了。
骑士团长竖起一根小小的白色食指说道:真是优质的提问。诸君,我是谁?此刻姑且是骑士团长,而非骑士团长以外的任何什么,但这当然是假定形象。下次是什么不得而知。那么,我归终为何物?抑或,诸君竟为何物?诸君何以取得诸君的形体?”
“什么形体你都能采取吗?”他继续问。
“不,没有那么简单。我能采取的形体相当有限。并非什么形体都不在话下。简单说来,服装尺寸是有限制的。而这次我能选取的形体,不外乎这三寸豆腐丁的骑士团长而已。那么回到诸君刚才的提问上来。我是灵异?不不,不是的,诸君。我并非灵异。我纯属理念。灵异这东西基本是神通自在之物,而我不然。我受种种制约而存在。”
“你一直被关在后山古庙旁的那个洞底,对吗?”他终于镇定了许多,试着问道,但声音仍有一些沙哑。
“不知道,我原本没有正确意义上的所谓记忆。但我被关在那个洞中确实是事实。我置身于那个洞中,由于某种缘故而不能从那里离开。不过,关在那里也没有特别不自由。纵使在那又窄又黑的洞底关上几万年,也不至于觉出痛苦。而诸君将我从那里放出,对此我理应致以谢意。毕竟,同不自由相比,还是自由妙趣横生一些。当然,对那个免色涉也表示感谢。没有他的努力,洞不可能打开。”
读到这里,想必大家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小说的上部叫“显形理念篇”了吧!
也就是说,他和免色涉打开洞口下去拿古铃之前,里面的那个所谓的理念,已经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铃铛发出的声音也是那个理念摇响的。
既然理念已经用骑士团长的形体显形了,接下来,为了便于表述,我就用骑士团长来代替理念继续跟大家讲解。
这个骑士团长也是相当之有趣,从洞里出来了好几天,都不现身,一听说免色涉邀请吃饭,也想跟着一起去,就现身了,但它是没有消化系统的,所以不能吃喝。可为什么还要去呢,问不出来。理念吗?又不是正常人,其思维逻辑自然跟人不同。想显形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不想显形的时候,你也没办法感受到它的存在。
好,我们接着往下讲。
【第三幅画:秋川真理惠的肖像】
【赴宴之旅】
赴宴那天到了,骑士团长随他一起坐进了免色涉派来的车子。但是,此时的骑士团长,只有他能看见,也只有他能听见,别人是看不见、听不见的。
到了免色家里,免色还开玩笑地问他:你说的那位今天来了吗?
他说:来了,此时就在房子里。
免色微微一笑,只当句笑话就过去了。
晚饭后,他跟着免色涉一起上了阳台,阳台上放着一台军用级别的高性能望远镜。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可能有个女儿吗?”免色向着一栋房子的方向张望着,继续说,“她今年13岁,叫秋川真理惠,就住在那栋房子里。但因为不方便去接近,所以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期待免色继续说下去。
“这次请你来吃饭,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让你帮我女儿画肖像画。她现在就在你教的那个绘画班学画画。”免色说完,不好意思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在你给她画肖像的时候,用朋友的身份、以偶然路过的方式去看一次。当然,这次的酬金依然由我来支付,但你要是想拒绝,也没关系的!”
至此,他终于理解:免色为什么要花重金买下这座豪宅、又为什么专挑他来画自己的肖像画了。
该不该答应免色的请求呢?既不想介入别人的私事,又觉得应该帮一下。
左右为难之际,骑士团长给了个建议:先委婉地拒绝一下,后面才会有退路。
“那我回家考虑一下再答复。”
免色听到这个答复,非常高兴。
回去没几天,给免色画肖像的尾款就结清了,并且还在原来报价的基础上多给了一些。同时呢,得知他对雨田具彦在维也纳时期的经历感兴趣,免色还利用国外的人脉关系,帮他打探出了雨田具彦,在那段经历中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对侵华战争的反思】
事情是这样的,雨田具彦在维也纳留学的时候,和当地一位女同学相恋了。而与此同时二战爆发,日本与德国签订了一项同盟国的条约。之后德国很快就占领了奥地利,维也纳作为奥地利的首都,很多学生便自发组织起来反抗德国的入侵,他们准备暗杀德国的高级军官。这些学生里面就包括了雨田具彦和他的女友。但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德国的特务机构也开始暗地里对这些学生进行抓捕,在狱中雨田具彦目睹了自己的同学与女友,被严刑拷打最终死去。但他因为是日本人,德国与日本是同盟国,雨田具彦家又是大财主,在日本政界有些影响力。所以,他就被悄悄地释放并立刻遣返回国了。不过释放他还有个条件,德国与日本政府对他下了封口令,就是在维也纳发生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能说出去。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段经历已经够残酷了,可就在雨田具彦在维也纳的暗杀计划失败的时候,他最爱的弟弟雨田继彦割脉自杀了。
自从卢沟桥事变发生之后,日本开始了全面的侵华战争,雨田继彦被征召入伍,随军参加了南京的攻城战,他就是臭名昭著的南京大屠杀事件的亲历者。为了培养士兵所谓的杀敌勇气,上级军官经常抓一些无辜的中国平民,给士兵进行砍头练习。他原本只是个学钢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一刀下去头没砍下来,只能连续砍,在屠刀之下的无辜中国平民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从战场回国以后,南京大屠杀地狱般的场景以及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让他痛不欲生。所以他自杀了,因为自杀是他挽回自己人性的唯一方式。
当故事的主人公“我”听完免色所说的这些,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免色接着说,在南京所犯下的罪行,至于准确说来有多少人被杀害了,在细节上即使是历史学家之间也有争论。但是,反正有无数平民受到战斗牵连而被杀害,这是难以否认的事实。有人说中国人死亡人数是四十万,有人说是十万。可是,四十万人与十万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是啊,四十万人和十万之间的区别到底在那里呢?不还是大屠杀吗!这就是村上在写这部小说时,借助免色这个小说人物来阐述自己,看待南京大屠杀的一个态度。而通过这段对话,在第一幅画《刺杀骑士团长》中,所抛下的三个疑点也全都得到了解释。
因为,维也纳的经历是雨田具彦这辈子都不能说的秘密,所以回国后,雨田具彦一个人上山过起了脱离世俗的独居生活,开始自学比较平和安谧的日本画,但那段经历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也让他看清了人性之恶。
莫扎特的歌剧《唐璜》中,骑士团长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跟人决斗而被杀的,其形象是正义的。但是,在雨天具彦所画的《刺杀骑士团长》里,骑士团长的形象应该是被故意黑化了,代表的是邪恶的一方,刺杀骑士团长其实刺杀的就是,以德国与日本军国主义思想为代表的人性之恶。而画里的那个长面男,应该是将历史进行了具象化,也就是说长面男是那段历史的见证人。
因此,这就是他的画不能公布于众的原因,也是他改变绘画风格创作这幅画、以及不惜加入长面男打破绘画构图平衡的原因。
【给秋川真理惠画肖像】
免色动用了大量的财力和人脉关系去查雨田具彦的过去,为故事的主人公“我”解除了心中很多的疑惑。另外,在绘画班接触13岁的秋川真理惠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妹妹。妹妹是在12岁那年因为心脏瓣膜缺损而死的。由于从小关系很好,妹妹的死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结婚也是因为妻子和妹妹的眼睛很像的原因。所以,他决定要帮秋川真理惠画肖像了。
那天和秋川真理惠一起来的,是她的姑妈秋川笙子。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在山里散步被好几只金环胡蜂蜇死了。而她的父亲从此一蹶不振,常年在外从事一些宗教团体的活动。所以,单身的秋川笙子便搬来哥哥家帮忙照顾小侄女。第二次秋川真理惠来家里画肖像时,按照之前的计划,免色也来了。近距离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向举手投足之间非常淡定的免色,紧张的都不敢抬头和秋川真理惠对视。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得和秋川笙子闲聊起来。秋川笙子似乎对免色这个人很感兴趣,两个人又都是捷豹车的爱好者。所以,当免色随口邀请她们去家里看车时,她们竟然答应了。免色真是高兴不得了,就这样秋川笙子很快便跟免色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正当所有人都为此皆大欢喜的时候,又发生了两件怪事。那个一直放在画室里的古铃,和雨田政彦之前来家里吃饭用过的厨刀不见了,而秋川真理惠也跟着离奇失踪。他们都去了哪了呢?
【第四副画:杂木林中的洞】
故事的主人公“我”几乎与《秋川真理惠的肖像》,同时进行创作的还有另外两幅画,一幅叫《杂木林中的洞》、另一幅叫《白色斯巴鲁男子》。我们先来说《杂木林中的洞》,对,就是后山古庙旁的那个洞。看着画布上渐渐成型的、隐没在杂木林中的那个洞,他总觉得像是女性用来孕育生命的生殖器。而秋川真理惠在来画肖像的时候,就曾对他说过,自己正因胸部还没隆起感到特别烦恼。他只得跟秋川真理惠说,你年纪还小,以后会慢慢长大的,以此来安慰秋川真理惠。一个是孕育生命的凹陷的生殖器,一个是哺育生命的隆起的胸,但是,两者之间所孕育出来的到底是人性之恶、还是人性之善呢?这里面所隐喻的究竟是什么?
前面讲到秋川真理惠的失踪,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即便是报警也于事无补。在此情况下,故事的主人公“我”突然想到了骑士团长,也许作为理念它应该知道。于是,便求助于骑士团长。可骑士团长却说不能直接告诉他,因为理念也是受到诸多限制的。所以,只能给他一些提示。比如,今天如果有人打电话给你,无论对方要求你做什么都必须答应。果然晚上就有人打电话来,而打电话的人是雨田政彦。电话里他说,你不是一直想见我父亲一面吗?就明天吧,我明天开车来接你,咱们一起去。
第二天,雨田政彦带着他来到了疗养院,路上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就是他在离开妻子流浪的那段时间里,遇到的一个开着白色斯巴鲁车子的男人。但那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他随后继续跟着雨田政彦来到了疗养院,92岁的雨田具彦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听到他说在阁楼找到了一样东西时,雨田具彦知道他说的是那副《刺杀骑士团长》的画,就像是回光返照般,开始有了精神。然后,没过多久雨田政彦去外面接电话的时候,骑士团长又出现了。经过骑士团长的点拨,他终于知道了,自从他将那幅画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圆形铁环的开口,是所有现在发生的事情的一个开端。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把那个环给闭合起来。而闭合这个环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眼前的这个骑士团长。接着画里的那个长面男就会出现,从而带领他找到失踪了的秋川真理惠。
可他怎么忍心杀死骑士团长呢!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雨田具彦脸上突然有了血色,干燥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呼吸急促起来,眼睛里像是有一团愤怒的火在燃烧。骑士团长说,雨田具彦现在也看见了我,至于我的形象在雨田具彦的眼里是谁,只有他知道。也许他看到的是当年他们暗杀未遂的那个德国军官,也许他看到的是人性之恶吧,总之,现在的雨田具彦精神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一定要在他能够保持这种精神状态之前,重现《刺杀骑士团长》那副画的场景,如此雨田具彦才能死的安然。
所以,故事的主人公“我”终于接过骑士团长佩戴的那把剑,但是剑太小用的不顺手。这时,他竟然在雨田具彦病床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把雨田政彦消失的厨刀。这把厨刀用得顺手多了,他就用这把厨刀刺进了骑士团长的胸口,当他将厨刀从骑士团长身上拨出来时,鲜血从开裂的伤口喷涌而出,同《刺杀骑士团长》的画面中雨田具彦所描绘的一模一样。
既然雨田具彦眼里的骑士团长,也许是他非常痛恨的人的形象。那么在故事的主人公“我”刺杀骑士团长的那一刻,杀死的又是谁呢?骑士团长说:诸君杀的不是我,诸君此时此地杀的是邪恶的父亲。杀死邪恶的父亲,让大地吸吮他的血。
可是对于故事的主人公“我”,邪恶的父亲到底又是什么呢?
“之于诸君的邪恶父亲是谁?”骑士团长读取了他的心理想法,继续说:“前不久你应该见过那个人的,不是那样的吗?”
他猛然想起自己在画《白色斯巴鲁男子》的时候,画里的那个男子好像在说:不能再把我画进画中。并且从黑暗的镜子中朝他笔直地伸出手指,指尖竟如刀尖一般锋利地直刺向他的胸口。
骑士团长就这样被自己杀死了,让人感到欣慰的是,雨田具彦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渐渐安详起来。而此时,他真的看到了画里的那个长面男,但长面男说并不知道秋川真理惠在那里,之所以出现在这是因为,记录正在发生的事只是工作的职责而已。
他问长面男你到底是个什么,难道你也是理念那一类的东西吗?
长面男回答说:不是,我不是什么理念,我仅仅只是一个隐喻。那里有事发生就去那里。
所以,这也就是小说下部副标题“流变的隐喻”的出处。
然后,在长面男的指引下,故事的主人公“我”从长面男钻出来的那个洞口,也跟着钻了进去,地下的世界笼罩在层层的浓雾之中,混沌不堪。有时候是陡峭的山坡、有时候又是宽宽的河流,还有茂密的树林。在河边他遇到了一个无面人,无面人说要想渡河就必须拿出一样重要的东西,他本想给无面人画肖像画,但是身边没有纸,他就把秋川真理惠落在他家的,企鹅护身符给了无面人。无面人说等那天有时间去找他画肖像画,到时候再把这个企鹅护身符给还他。渡过了河水,又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在这他竟然遇到了《刺杀骑士团长》那幅画里的,骑士团长的女儿。他忽然想起自己十几岁那年,带着妹妹去一个游乐园的洞里玩的情景。此时的骑士团长的女儿难道是妹妹的化身吗?在骑士团长的女儿的引领下,他终于走出了这片混沌的世界。可这个出口连接的却是古庙旁边的那个洞。
由于之前怕别人不小心掉进这个洞,他和免色就用东西又将洞口给盖住了,而且还在上面蒙上了一层油布,里面黑乎乎的。所以,现在的他又被困住了。但是,他在洞里居然找到了那个从画室消失不见了的古铃。
此刻,他只能像骑士团长那样不停地摇着铃铛,希望有人发现自己。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会来,也不知道摇了多久,他渐渐昏睡过去。然后,迷迷糊糊中听到上面有哗啦呼啦的声音,接着,堵在洞口的东西被挪开,阳光从上面透了下来,没想到,是之前一直怀有芥蒂的免色救了自己。
出来以后免色告诉了他两个信息,第一个是他已经消失了四天,而失踪了三天的秋川真理惠也已经自己回家了。后来秋川真理惠来家里时,把自己失踪那三天的事情也说给了他听。
原来是秋川真理惠看出了免色是故意接近她们的,并且她总感觉免色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又觉得免色不像是什么坏人。所以,秋川真理惠就在放学后一个人去了免色家,怕被发现,就躲进了免色家那间一直关着的房间,可门外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像是人又不像是人,但不是免色,免色此刻正忙着四处找她呢。所以秋川真理惠很害怕。这时,骑士团长出现了,它告诉她别怕,叫她躲进衣柜里,因为衣柜里的衣服会保护她。她看那些衣服的样子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所以,其实免色一直不让人进的房间里,并没有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而是秋川真理惠的妈妈穿过的衣服。
日本经常发地震,免色又是个做事深谋远虑的人,所以他还在这个房间储藏了很多食物。秋川真理惠躲避外面的危险时,就是靠着妈妈的衣服和爸爸的食物才安然度过的。当然,这些秋川真理惠是完全不知道的。故事的主人公“我”也没有说,因为这件事最有资格说的人应该是免色。
从洞里出来以后,秋川真理惠的肖像也画完了,但是他并没有给免色,而是给了秋川真理惠本人。对此,免色也没说什么,因为从秋川真理惠的口中,他得知免色好像跟秋川笙子正打算结婚。这样一来,他就能经常见到秋川真理惠。所以,这幅画不要也没什么影响。
【第五幅画:白色斯巴鲁男子】
妻子说要离婚的那天,故事的主人公“我”当天就从家里出走,在外面游荡了一个半月。在这一个半月里,他在一家餐厅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女人好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因为,餐厅里有个开白色斯巴鲁的男子正向这边打量着。然后,女人带着他去了一家情人旅馆,那天晚上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激烈的一次性爱,女人叫他扇她的脸,还叫他用一条丝巾勒她的脖子。可他不是那种会对女人进行性虐待的人,怎么也下不去手。但女人不停的要求,他只得做做样子。
第二天醒来,女人早就不见了,就像是一场梦。而出了情人旅馆,他又看到了那辆白色的斯巴鲁。从此以后,这个白色斯巴鲁男子的形象,就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所以,他决定画一副叫《白色斯巴鲁男子》的画,画还没画完,画里的那个男子就好像在说:不能再把我画进画中。并且从黑暗的镜子中朝他笔直地伸出手指,指尖竟如刀尖一般锋利地直刺向他的胸口。
根据这段经历,再结合骑士团长死前说的那番话,这个白色斯巴鲁男子应该就是性虐待他妈妈的邪恶父亲。所以,他没有再继续画那副画,而是把它和《刺杀骑士团长》那副画一起藏进了阁楼。
一个半月的流浪生活结束后,在大学同学雨田政彦的帮助下,住进了山上的那栋房子。有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在没有采取避孕措施的情况下,强奸了熟睡中的妻子。
没过多久,雨田政彦就来山上住了一晚,用那把后来无缘无故跑到疗养院的、杀死骑士团长的厨刀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雨田政彦还坦白说,你的妻子外遇的对象其实就是我的同事,而且已经怀孕了。不过她好像并没有跟我那个同事结婚的打算,想生下来一个人抚养。现在才告诉你实在抱歉。
对于雨田政彦的道歉,他觉得没有多大必要。现在反而是很想和妻子再见一面,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重新在一起生活。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他问妻子,孩子是那个人的吗?妻子说不知道,因为一直不想要小孩,每次都会很小心地做防护措施。所以,应该不是。
好,这个时候我们再来回到开头部分,妻子想离婚的两个理由中的第一个理由,因为做了一个梦,可梦的具体内容却缄口不语。而故事的主人公“我”又做了一个强奸妻子的梦,那么会不会是同一个梦呢?这只是故事主人公“我”的一个大胆猜想而已。因为两个梦发生的时间对不上,从现实角度来说也不符合常理。但是,发生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后,这个猜想又有什么不可以。
就这样,在故事主人公“我”的提议下,和妻子重新生活在了一起,也接受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多年后,女儿上了幼儿园。雨田政彦打来电话说,他父亲的那栋房子发生了火灾,而那两幅放在阁楼里的画,也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了。
【收尾】
小说写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那么关于免色这个人的身份,相信看过菲兹杰拉德写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人,应该都能想到,他和盖茨比是有多么的相像。都是一出场就自带绅士般的气质,早年间积累的巨额财富也同样是有些不光彩。要说他是个坏人,倒也不至于。他只是一直在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罢了。日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就是村上翻译的,他自己也说免色这个人物的塑造,多少有一点向菲茨杰拉德致敬的意思。
而关于故事的主人公“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其实他从进入混沌世界,到从古庙洞口出来的过程,就像是一个婴儿从妈妈的产道出生的过程一样。通过刺杀骑士团长幻化的人性之恶,他只不过是又将自己重生了一遍。而这次出生之前他将人性之恶已经杀死,所以重生的他,代表的是一种人性之善!
本书的译者林少华先生就说,“对于任何男人来说,接受这样一个孩子不大可能无所谓,因为这至少关乎到我们男人的尊严。村上一向把个人尊严看得高于一切,这是村上文学一个明显的主题。”
而他为什么又在这本小说里做出了,在世俗眼光看来明显有损个人尊严和男人尊严的选择呢?
林少华认为,因为村上发现了比尊严更重要,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爱与悲悯。
不管是德国残害奥地利的学生,还是日本的侵华战争和南京大屠杀。当局为了所谓的尊严而进行的辩护与否认都是错误的,因为,爱与悲悯大于尊严!
文字/林则徐则林
图片/来自于网络
编辑/林则徐则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