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轶闻

                  上海轶闻

                    文/丁建设

        上世纪70年代，那时的大上海比起今天来更是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那价廉物美的上海货更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免检”产品。无论身上穿的还是手里使的，只要拥有一个“上海制造”，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羡慕不已的了。与上海货的大受追捧不同，上海话因为“洋”味太足，听起来“吚哩哇啦”的，实在太过难懂，以致有些人到了上海，就如同陈奂生进城一样，一不留神就会闹出像《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类的笑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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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的一个大队书记，高中毕业，在当地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因为有点儿文化，口才又出奇地好，上上下下口碑也还不错，凭他的实力当个大队支书当然是绰绰有余。一次，因为大队的广播机出了点儿技术问题，急需采购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配件，但当地的百货大楼跑了好几趟就是买不到，最后才找了县广播局的师傅，人家给他开了张去上海的“路条”，于是，这位村支书平生第一次有了出差的机会，而且还是破天荒地出了趟远门，有幸来到了光怪陆离的大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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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火车，他竟然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这大上海真是人间天堂，数不清的高楼大厦，看不完的别样风景！怪不得人家都说旧上海曾是“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冒险家的乐园，这一亲眼目睹才知上海真是个想不到的大地方！好在他看过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知道“南京路上好八连”的故事，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有着“万国博览会”之称的上海外滩，听到了黄浦江上码头的汽笛声，当然也摸到了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并很快办完了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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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京沪铁路的火车没有现在这么多，当天去必须第二天才能返回。反正是不走了，他就顺着南京路拐进了一家百货大楼。好家伙，这家商场实在太大了，那规模比公社供销社不知要大多少倍！那豪华的程度简直就是富丽堂皇！各种平时见不到的商品更是琳瑯满目，应有尽有，让人看了不禁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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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书是公干之人，本来无心购物，便随意地蹓跶起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手表专柜前，一款漂亮的手表引起了他的注意：“漂亮，太漂亮了，这就是我心仪已久的宝贝啊！”他想。一看标价，120元。“便宜倒不算便宜，但需要呀！”他自言自语道。“同志，能把那块手表拿俺瞧瞧吗！”他轻声问道。哪知营业员头也不抬地回他道：“转一圈！”他似乎没听明白，不明白拉倒，那就转一圈儿呗，他索性出了百货大楼，在外边真的转了一圈儿，然后又回到手表柜台前，再次喊了句：“同志，俺想买块手表，请让俺瞧瞧！”营业员仍旧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转一圈！”他一下子懵了，不就是想买个手表嘛，干嘛老叫俺转一圈儿呢！转完一圈儿还要转一圈儿！好，兴许人家就这规矩，那就入乡随俗，转就转吧。等营业员第三次发出“转一圈”的指令时，这位村支书再也忍无可忍了。于是他壮了壮胆子，像个斗架的公鸡一样，双手叉腰，二目圆睁地怒视着年轻貌美的女营业员，连声同志也不叫了，直接质问道：“恁这是什么破规矩？什么服务态度？买块手表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转一圈儿，恁觉得这样耍弄一个乡下来的老农民好玩吗？有意思吗？”营业员一听这话，开始还是一头雾水，等她真正反应过来才知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误会，便马上改口道：“阿拉是说要专——用——券！”说着营业员用圆珠笔把“专用券”三个字写在了报纸上，这位支书一看马上羞得面红耳赤，一肚子怨气顿时也消了大半。“唉，都怪自己出门太少，怎么就没能听懂这上海话！”他自言自语道。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服输：“既然要券就该早说，干嘛害得俺来回转了好几圈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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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海回来，这位支书逢人便说，俺这回可见了大世面了，人家大上海就是和俺这乡下不一样，随随便便说一句上海话，你就得多转好几圈儿！大家开始都不以为然，以为他故弄玄虚呢，等听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后，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但笑过之后，心里似乎还有几分苦楚，那时候农村人穷啊，哪见过什么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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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种今天听来依然还是笑话的故事只会发生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城乡分割的计划经济时代。改革开放后，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城乡二元结构被逐步打破，曾经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已被终结，“专用券”和布票、粮票一样永远地成为了历史。现在的农村人别说去上海，就是出国也不会再有尴尬，到哪里都能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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