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26日,我上完了大学里的最后一堂课,和那堂课同时结束的,是我大学里的最后一门考试。
最后一堂课是古代小说,所以最后一门考试也是古代小说,我发挥的不错,“万年偏科王”自从进了这个拿手的专业,总算是体会到了考试的快感。话虽这么说,大一时那门叫“大学数学文化”的课,我还是挂科了,当时我就知道,无论名字被包装的多么纯良,数学,永远是数学。
这位数学老师用一张59分的成绩单,让我明白了幻想中歌舞升平的大学生活实际上危险四伏、暗藏杀机,以至于让我在大一寒假回高中母校探望还在老战壕里自我升华的老战友并深切感叹大学是个“围城”之时,收到了无数从镜片后面透射出来的鄙视——大家都是有理想的人,而我却在妖言惑众。
一年后,有个成功飞向名校的“天之骄子”在朋友圈公然感叹“大学无用”,然后一脸义愤地找我斥责这天杀的“围城”,临走不忘给予我春风般的关怀——“你学校不好,过得更难吧?”
当时我正顶着太阳一栋楼一栋楼的发传单,一起干活儿的有两个“天之骄子”——感谢中国传单界对不同学校一视同仁,甚至我更吃香一点儿,大概是因为没有“高含金量本本”所以显得腿勤手勤。
那时候干了很多兼职,有一次和朋友一起去婚宴上当临时服务员,为了五十块钱工钱被酒店领班骂得好像连饭都吃不起,憋得一肚子火给二位新人的亲朋好友们上菜,然后饿着肚子刷那些脏盘子脏碗,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怒气感染了他们,听说菜刚上完就有贵宾“跨桌斗殴”。
那时候空闲时间真的很多,我闲的发慌,每到周末就去全市各处推销各种东西,穿着品牌发的工作服站在超市堆头旁边,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演员。我还尝试过把咖啡卖给一个聋哑人,他走过来朝我比划,我就把价格写在纸上给他,后来他什么都没买就走了,来找我大概只是因为断定我会为了卖掉咖啡极富热忱地跟他交流。
把能做的兼职都做了一遍之后,我迷上了坐火车,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出省狂欢”,然后像收集邮票一样的收集各省省会的邮戳。能如此不务正业确实要感谢很多:要感谢大学老师总是一时心软;感谢外地的肯德基不用拿方言点餐;感谢植物园里那颗巨型菠萝蜜没有恰好掉在我脑袋上;感谢小旅馆里那个又陡又高的楼梯让我一个猛子滚下去还能奇迹生还。这之外,一定还有需要遗憾的事,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
大学时我也思考过未来,那种思考就像是一只躺在温床上的无脊椎动物,看似一腔热血,实则只是赖在现实的怀里没日没夜地喊着“我要”。细究下来,如果说我毕业之前真的创造了什么价值,基本而言,就是最大程度地激发了我父母努力赚钱的斗志。
可以说那群人赢了,他们站在我背后,按照书里划定的规则指导我,仿佛成长有标准答案。在一板一眼的把我变得一板一眼之后,书里的规则又开始变得完全没有章法,他们教我从上向下挤牙膏,在我终于适应了之后,他们又告诉我从中间开始挤叫创新,他们像是很多人,可他们又像是我的肝、我的脾、我的肺,是我自己在逼迫我的身体适应规则,为了存在感,也为了被夸赞时得到无比满足的虚荣心。
接着说我的大学,大学上到第四年才觉出其实最要紧的事还是学习,至少在学校这种机构里,学习好的人是唯一一种无需动嘴也能称霸一方的存在。班里的学霸受人瞩目还不会惹人闲话,我能力比学霸差些,所以我自然享受不到这后一半的好处。如果有幸能继续读书,我也要当个学霸,当然,如果到时实施起来真的很困难——人也是要学会变通的。
刚上大一那会儿,我专门建了一个文档,用来规划大学四年的计划和目标,跟许多头脑发热时新建的文章开头一样,这个文档的最新修改时间和最初创建时间完全相同,要不是后来找资料时无意点开,我甚至都忘了自己对生活还曾经那么热切。庆幸这些计划和目标跟后来的境况出入不大,甚至可以说,我出色地完成了我规定给自己的单人任务,至于需要他人参与的部分,我的计划里阐释的很模糊。
2014年11月26日,我上完课大学阶段的最后一堂课,紧接着考完了最后一门试,试卷上老师考海德格尔“诗意地栖居”,让我用“诗意地栖居”来分析《金瓶梅》,虽然我只想分析《金瓶梅》的“栖居”,但为了展示文学操守,我还是加上了些许“诗意”。
直到现在,我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大学时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日子,我甚至觉得我的时间还停留在初三那个半梦半醒的下午,在一片平静里突然感叹“白驹过隙”。我想,是不是从那时起这个成语就成了我的谶语,所以时光过得真的开始越来越快,当时全班同学都听见了,大概我们的谶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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