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然后呢？

“快点写完这个题。”

“然后呢？”

“然后写下一道。”

“然后呢？”

“然后把作业写完”

“然后呢？”

“写完你明天就可以和小朋友玩儿了。”

“然后呢？”

“然后又到了周一，又要开始上课、写作业。”

“然后呢？”

“然后就这样一天天你就小学毕业上初中，初中毕业上高中，然后考大学，然后读研究生，不想再读书就工作，然后结婚，然后有了你自己的孩子。”

“然后呢？”

“然后，你就陪你孩子写作业，让他快点写完这个题。”

“然后呢？”

“然后你孩子重复你的路，最后你就死了。”

“然后呢？”

“没有了，死了就没有然后了。”

“然后呢？”

“没有了，快写吧。”

和小朋友结束这个“然后呢”的对话后，突然觉得人生不过是一次次的重复。像那个故事讲的那样，问放羊娃为啥要放羊，他回答为了赚钱，那赚钱干嘛呢，赚钱娶媳妇，娶媳妇干嘛呢，娶媳妇生娃，生娃干嘛呢，生娃让他放羊。

生命就这样一代代的延续，生活就这样一代代重复、继续。偶尔会有叛逆者打乱顺序，停止一些中间的环节，但大体上终究是这样，总归最后就死了，死了就没有然后了。生命戛然而止，生活也戛然而止。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他坐在书桌前，却都不安于坐在那里。都是忙碌了一天——我在图书馆待了一天，他在补习班过了一天。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偶尔一次两次的透支不知会使我们更疲惫还是更习惯于此。他无聊地做着那些无聊的题，写着无聊的作文，趁我不注意便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拿笔描黑自己写过的字，一笔又一笔，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个字变得越来越黑，笔画变得越来越粗，最终不成为一个字才指着和我说，“你看，它都不是一个字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猛地冲进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的生活，最终还会是生活吗？

小孩子的世界比我们真实，他们无须勉强，累了就应付着胡乱写几笔，不想看就应付着装作看一眼，不愿想就去问大人该怎么做。而我们不能。

年幼的他们还不知晓时间的珍贵，还不懂得年幼是多好的盾牌，但他却知道自己不想长大。谈到一些问题时，我会告诉他，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他会说，“我不想长大”。我追问原因，他回答“现在有妈妈每天陪着我，晚上还有你陪着我，我感觉已经很开心了。长大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他实在是聪明，竟早已隐隐约约感觉到长大后一切都会离他而去，竟这么早就猜到以后会是他单打独斗而不愿长大了。可惜，时光不会问你想不想长大，这题目不仅没有选项，还不是一个问题。

文章写到这儿，可是，那然后呢？

然后乖乖背完今日份的单词，洗澡睡觉，继续重复同样的生活呗。

可是那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