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家最后一个男人口鼻涌出黑血,倒在地上,眼睁睁看伞剑逼近双眼。
噗噗。
“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天下第一?”
楼幸远一抹嘴角的血,踩上地上男人的脖子间,重重一碾:“这个世道,凭什么没有人来杀你们这种垃圾呢?”
凭什么世间正义还要伴随阴影,还会有人深受其害, 恶人源源不断?为什么总有你们这种人罔顾正义,总有人徇私枉法?
所以,他杀人。
他心里念道,第八。
近日太阳暴晒。这片老城区交织纵横的砖瓦屋楼交织如同东拼西凑的补丁,落下一片一片的阴影隔绝任何光线。
飞鸟压着混乱的电线杆飞过。
垃圾与潲水流满的腥臭充塞整个走道。
他看着下方的窄巷里有三四人的吵闹声,似乎有个更为瘦弱的人影被拽出来,为首那人夹着一枚烟头塞进他嘴里,其余人捂着嘴,逼迫他强咽下去。
好不常见的情况,但却挡楼辛远的路。
阴影下谁也没注意有人,楼辛远伞柄一勾,扭住为首之人的脖子用腕劲发力,脊骨错位扭曲,口鼻瞬间断气。
“鬼、鬼啊——”
其余人失声尖叫,撒腿就跑。楼辛远又戴上了那木面具,在阴湿的旧楼下寒意森森,他断然不给任何人跑的机会,伞尖直击后脑,那瘦弱的可怜人蹒跚在地上走,有个人踩着他腿跑,又被伞柄勾回。
楼辛远扯下面具问:“林天意躲在哪里?”
“不、不知道,救——"
楼辛远捏断了那人的脖子。
十二。
他踩着坑洼的石板路走上巷子,路径盘根错节,门户上下交错,横看竖看宛如迷宫。林天意就躲藏在这儿。
楼辛远问了几个过路的老人家,才问到一条藏匿在天桥下的路,他在铁锈斑斑的门外站了许久,似乎闻到了里面散发腐味。
楼辛远一皱眉,摸到门把手后薄薄的积灰。
“你找这货?”楼上的窗口内有人喊:“早三天前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三天前正值楼辛远杀泉家家主那日,是谁消息够快,能早早通知人躲起来?
楼辛远不经意往桥上一瞄,鬼鬼祟祟的影子慌忙藏起,他没迟疑,踩着交错的横栏三两下攀上,勾住那人的后衣领。
“站住!”楼辛远喊,忽然迎面一阵掌风,楼辛远错以为他要攻过来提伞而挡,殊不知他滑步转身,跳上哪户人家的阳台钻进小道溜走。
是善用轻功之辈。楼辛远跃上方才那处,鞋印在铁门木板上还有残留,被风一吹,灰尘便了无踪迹。
一路上打听到的消息,这一片旧楼自成一城,黑帮分散,警察不管,林天意混在此中,十有五得靠身手吃饭。
楼辛远寻着人逃跑的踪迹,等天暗来临。城中无电,他一路听声音。
打牌九的声音,男女缠绵的声音。总有乞丐的视线朝自己往过来。稍微宽阔点的道路旁有人东张西望,楼辛远偏头思索,上前给了他一笔钱。
他被带去一间仓房,竟然有电灯。一圈人围坐起来在打着牌,楼辛远认出其中角落里那偷窥自己的家伙。
那人惊慌,被楼辛远截住去路。
“我只找林天意。”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轻功是林天意教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所有人面色剧变,小桌一掀而起,秽物顷刻都朝楼辛远砸来,楼辛远闻着臭味狠狠一皱眉,退却数步到门外横伞挡在门口,一脚踢在涌出的人肚子中央。
连着灯的电线噼里啪啦在闪,一边闪,一边映在楼辛远的脸上,看起来无比狰狞。
看谁敢走,楼辛远抓住那个行迹可疑的孩子。
小孩的眼睛发红,有泪水夺出。
“我打电话总可以了吧!求求你,别杀我!”
楼辛远点头,把手机给他。小孩子犹犹豫豫拨了几个号码,突然把手机朝楼下丢:“恶鬼,我不会让你去杀干爹!”
敞开的伞面霎时接住手机,楼辛远突然没来由有了火气,那小鬼逃不了,被他一把抓住衣领。
通道没有拉杆,小孩子双脚悬空,半身被吊在外,松手只能掉进成堆的垃圾里。
“你摔死我也不会告诉你!”
楼辛远都被气笑了。
看那孩子眼泪鼻涕口水都混在一起,挂在脸上丑陋之极,身后的喽啰动也不敢动,见楼辛远僵持在另一处全逃走了,小孩子原本是一脸怒容,徒劳蹬腿,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走远,慢慢地流不动眼泪了。
可怜的小鬼身体松懈下来,衣领在楼辛远手里滑落,差点掉下去的瞬间,楼辛远运劲极力扯回,小鬼摔倒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楼辛远转动伞柄对准他心口处,散开的伞面被一阵强风吹动,有些沙沙作响。
师兄,你是笃定我不会对孩子下手是么?
他思忖间,突然有石子破空投掷,鹅卵石打在手背,吃痛松手,楼辛远退步抬头,终于看见拼图般连接的楼房上一道身影。
楼辛远的面上笑容扩散,又慢慢转冷。
不是楼曳。
“——林天意!你来晚了。”
林天意三两下跳下来与楼曳对视。这个曾经也年轻过的男人满鬓白发,高昂起头却两袖空空。
“楼辛远,你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是吗,那你又看了多久?又骗了他多少?我看,是你贪生怕死才留下一个孩子独自躲起来。”
风刮得越来越大了。连林天意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出现在此人眼前。
以前,很多人都说楼禁武痴入魔,走邪门歪道,不该留在武林。很多人都看不起六合门的弟子,可是六合门出了一个高手,一个警察,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太邪,或是太正,其实都不能被武林所容下。
林天意也还记得楼禁当初与自己搏斗,如果他赢,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可惜自己贪生怕死,才选择用暗箭赢得如同跳梁小丑。
高矮交错的楼宇间狭道逼仄,二人穿行之中犹如两道纠缠的鬼影,脚步落地无音。
楼辛远注意着被惨淡的月光稀释的影子,他踩着林天意匍匐的影子末端,把身体压的极矮,三步并两步,衣摆张开如羽翼,踩着歪倒的电线杆迎接呼啸的风。
他在飞。
林天意一惊,他来不及刹住脚步,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盖住,伞骨架像是撑开的巨笼。
由上而下,楼辛远连续蹬踢!林天意左晃右晃,因没有了双臂猛然失去重心。
然后胸膛被伞尖击穿。
楼辛远并未觉得自己已经赢了林天意,他看着喘吁的年老男人, 突然问出一个问题:“你的双手臂,是怎么回事?”
林天意愣住了,口齿不清地回答道:“几年前,我在道路上救了人,被砍掉手臂……”
极痛,林天意等着楼辛远给予自己最后的痛快,不料远处石子破空而来,竟然再次准确无误地打在楼辛远的手上,这次用劲更大,楼辛远痛得松开伞柄,眼神不可置信。
“师、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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