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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子絮语】牛角沟的七零后

【亮子絮语】牛角沟的七零后

作者: 亮子说 | 来源:发表于2021-11-07 14:35 被阅读0次

    —1—

    手机膜之前碎了一点,将就了好长一段时间。奇怪的是,素来难容瑕疵的,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更换。许是久了,某些神经末梢也就迟钝了——记不得在哪里看到的,说人上年纪了耳朵背,不是器官退化只是听觉有些迟钝。昨晚不知怎么地,手机膜糊了一大片,看来,必须要趁寒潮还没有来之前,去换了。
    就像现在,我必须得絮叨絮叨牛角沟的“七零后”一样——在吃娘给我捎来的两个油渣馍时。
    牛角沟春

    —2—

    娘很少打电话,至少比捎的东西少。两周前,正吃中午饭时,娘打电话说,父亲被蜂蛰了,眼睛肿得厉害,头晕,还恶心,问先生啥时候回去。先生赶忙打电话联系人送医院,联系医生安排就诊……那顿午饭,也是极用心做的,却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牛角沟一条沟原来有三个大院子二十来户人家,现在都搬到沟口上了,搬到西康高速路包家山隧道口两边,盖了新屋。沟口我们原来住的三个天井的大院子,也都因为高速路建设,改建成了一个大院子。和所有的农村一样,新屋是老一辈人的心愿,却难成小一辈人的归宿。高速路,让远方更快地成为脚下,年轻人,大多成了牛角沟的候鸟,长年守着新屋的,都是这些“七零后”了。
    父亲是四九年正月出生的,并不是这个院子里最大的“七零后”,梁上爸丫(大伯)八十多了,应该是这一辈里最大的。他还是“七零后”时,砌墙干水泥活,高高的脚手架上,一点都不发晕,平地面、打灶这些细活,一沟两岸的,他是最佳人选,赶上好日子了,还得排个班。爸丫年轻时没有出门打过工,更别说去建筑上从师学了,他的这些手艺,就是从沟口一直到八斗括脑的石坎里砌出来的。就是现在,爸丫砌清水墙,打个水平,手艺还是一流,不过是高的墙,不敢再让上去了。
    牛角沟2

    —3—

    二叔是爸丫的亲弟弟,他们弟兄三个,细叔也都成了“七零后”了。出门打工时,不看身份证,是看不出年龄的。今年西康高铁动工,门上有些零活,院子的“七零后”就成了主力。中秋节前一天,是昌荣表叔的生日,头天下午下班后,表婶准备了一桌子,院里院外的一起喝一顿,算是把生日过了,第二天,表婶娘屋人来了一大桌子人,这个寿星呢,去干活去了。
    中秋节那天,父亲也在工地上干活。河对门好叔家住了个工队,是专门给高铁架电的,要在无路之处开辟出一条路,让看不见的电流通畅。父亲他们要干的活,就是背着百十来斤线圈工具啥的,翻山越岭在无路之处打前站。小时候,我去沟里阴阳两坡拣过柴挖过黄姜打过疙瘩,这种无路之处的翻越,不仅仅是乐趣,更需要体力,不论冬夏,就算是空手,都会满身是汗的。问起来,父亲只是说,活儿不重,总是那个路啊,哪叫路……
    二叔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几个孩子都盘出来了。老大当兵回来,在政府上班;老幺是我们院子里最早的大学生,考的是国防生,也从西藏转业回到了地方上,在法院上班;老二是个女孩,没念到书,但现在日子过的也很好。孩子有出息,是父母年轻时的心愿,可老了,有个病疼啥的,反倒希望自己的孩子不那么有出息——二婶当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
    二婶去世的消息,是娘打电话给我说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接到电话时,我坐同事的车去学校,正经过党家坝大桥。二婶没有得病前,打豆腐去街上买,院子里小一辈的娃娃儿就叫豆腐婆婆,或者二婆婆;后来几个孩子嫌她辛苦,不让她卖豆腐了,逢年过节时,她就帮着院子的人打。我们的房子是连着的,每次回去,她总会微笑地喊我“亮娃~回来了!”二婶是本地人,话里没有崇阳腔,不像说崇阳话的表叔喊我的名字那样,她的音调是上扬的,格外亲切。
    月夜牛角沟

    —4—

    二婶是上半年走的,她和我父亲是真同年,生日只隔一天。父亲这一辈人,都是牛角沟的土著,陪着这个老院子经历变迁,见证着、参与着。修通村路,入户路,三通工程,高速路拆迁,脱贫攻坚,新农村建设等等,一步一步走来,总是自立自强,几乎不等靠要,在他们看来,牛角沟就是他们这一辈人的家,自家过好自家的日子,本是份内的事。尽管我们这一代人,都在牛角沟之外,有了新屋,可他们,还是守着牛角沟,就连电话,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打的。
    其实,这篇文字盘桓于脑已很长时间了。那些源自于牛角沟的点滴,一次次丰富着内容,又一次次提醒着我——
    “你桂升表叔去旬阳住院了,病不太好……”
    “毛兔儿表叔一个人住到河那边独独房子里了,也病的不轻……”
    “蔗杆砍了,酒上缸了……”
    秋渐深,冬又至,牛角沟的这些“七零后”们,也已不再年轻,岁月曾经的温柔,以及经年的风霜雨雪,改头换面的,开始一点点向他们逼近,他们不曾轻饶过岁月,但真的希望岁月,能善待这些“七零后”们。
    牛角沟过年

    —5—

    上周四,毛兔儿表叔走了。他是桂升表叔的亲弟弟,排行老三,全名叫刘桂成,可我们一直都叫毛兔儿表叔,或是因为他终身未娶的原因吧——牛角沟,又少了一个叫我“亮伢子”的人了。
    上次见到桂升表叔,刚挂完吊瓶,就在桂成表叔住的独屋前。已经没有过去那么胖,不过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我很想安慰一下他,可他比我更坦然:一天吃不下,就靠那么些水水子,还能走能动的,不错了……
    父辈们对于生死的从容和坦然,是典藏在光阴里的杆杆儿酒,挥发去火爆浓烈,沉淀了苦涩浑浊,倒入杯中,入口清淡,回味却香甜醇厚。今年栽蔗杆的坎头,父亲花了前后两年时间,修好了他们自己老去时的安身之地,里面靠山坎栽的小树,已然成行。父亲就是在这里剥蔗杆叶子时,被蜂蛰了的。
    牛角沟冬

    —6—

    今日立冬,寒潮来袭,早上起来,已见远山有初雪覆盖。牛角沟也应该下雪了,往常父亲总会在天变的时候,打个电话问:你那里雨大不,下雪了么,热不热冷不冷的……
    今天,我打给父亲:屋里雪大不,冷不冷,下雪了地里有啥影响没……
    听父亲的口气,不太像是在家里烤火的样子。酒上缸了,得等着发酵,时间还没到,应该是没啥忙的,正常情况下就是烤个火,做钓酒的准备了。
    几句话后,父亲说今儿个在三河上面干活,给高铁架电的人搭手递个东西。和他一起干活的,还有梁上爸丫家的老二,威哥,也是七零后,真正意义上的——我们这一辈人,大多都是七零年以后出生的。
    匆匆几句话后,他那边听起来忙忙的。那些明明已有答案的话,到了嘴边,却也只好省了去。冉先生给我说了,周四晚上,安置桂成表叔时,娘和父亲,都在给帮忙。娘今年也七十岁了,还一身的病疼。
    絮叨至此,仍觉言未尽意。余下真诚,恳请岁月温柔,善待我们牛角沟的“七零后”,也护佑天下所有的“七零后”,愿他们身体康健,福寿绵长,愿阳光温暖他们的“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的每一个日子。
    我抽空换了手机膜,写下了这些文字,是为一份记录,也是不想让四平八稳的生活,钝了那些感官。
    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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