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干燥的三里屯夜晚,跟熊和兔子去喝酒。一整瓶山莓味道的威士忌。趴在瓶口处闻,有一股潮湿口香糖的味道。
兔子超级能喝,完全没反应。熊喝得有点晕。我有点兴奋,思维神游。
回家的路上,给鱼发微信。强迫她给我点赞。
我知道我没有醉,我不过是借着体内血液中酒精含量的名义,有了借口和胆量。
鱼给我点了赞。我说,我可能有点醉了。她也没说什么。
我在那一刻开始变得很委屈。
又想起了那个冬末的晚上,异国的中国餐厅,有人接过我手中的筷子,替我夹菜。
一直以来沉默着压抑在心里的某种情绪,在不知不觉间肆意生长,擅自成了不可铲除的茂盛模样。似乎是生长在黑暗角落里的灰绿色苔藓,明明见不得光,却暗自繁衍,最终如病毒般寄居于整个心脏器官,使人疯疯癫癫。
我窥视着这一大片黏腻并且带有腐败腥味的苔藓,身体内燃烧的酒精骤然间让我委屈。仿佛自己有多么的名正言顺。
我不在乎同性恋会给我在国内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影响。在遇见你之后,我可以都不在乎。
父母不允许我文身,我就不文。父母不允许我和朋友在外面玩通宵,我就会按时回家。
父母希望我找一个男朋友,但我还是可以带你回家。
我想带你回母校见我最敬爱的老师,我也想大大方方地把你介绍给十年交情的朋友们认识。
人们最害怕的世俗的东西,我都可以不在乎。但这份勇气又有什么用。 你有女朋友。
而且两个人挺恩爱的。
鱼说过,一旦遇上自己喜欢的,先前设想的所有对理想型的条件,全都成了扯淡。
我想,对。而你大概也是这样对女朋友。
你要我拿什么去相提并论?
喝酒喝到一半,我带着迷迷糊糊的熊,去吧台点串儿。他跟我说,现在你终于明白,我当时知道鹿交女朋友时候的心情了吧。我想了想,大致相似,于是点点头,点了羊肉串。
临近夜里十二点的北京,我站在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拿着手机,发呆。
第一次知道鱼有女朋友的那个晚上,我去了同学在KTV的生日party,也是猛地喝酒。但是酒的度数太低,像果汁,喝了半瓶也没有什么反应。我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给熊发信息。胸口的所有血液变得粘稠,化不开,淤积在心脏周围。我感受到供血不足的窒息感。
昨天看到这样一句话:喜欢是一瞬间的事。没有这样一个瞬间,再怎样付出陪伴也无济于事。
那我如今这般反复纠缠算什么。本来想谈个恋爱,最后谈了个哥们儿。
再仔细回想,她对我的那些好,充其量也就是把我当成了关系越来越好的朋友。就像鹿对熊。
在地铁里,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差,我非常想对你说一些话。我特喜欢你,但我又怕你女朋友生气,所以咱俩拜个把子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但我还是没有喝醉。所以我全部的勇气只够支撑我莫名其妙地让你给我点个赞,支撑不到我把话说完整。
曾为了全智贤去看“雪花秘扇”。是个由老外主创编剧的国际烂片。但仍然记得电影里的一幕。百合不顾陆夫人的禁令,跑去姑婆庙里偷偷和雪花相聚。两个裹了三寸金莲的女人,在白石桥的两端各望见彼此后,迫切地朝着对方伸出了双臂。但脚步走不快,还得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还因远远伸出的双手而重心不稳,走得踉跄。可两人都固执地甩开佣人,不让扶着。
那两双臂膀就那样长长地向各自的对岸够着,想要尽快抓住对方同样伸来的手。
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一生,大概也会有一个漂亮的面孔,在远处朝我走来时,同时对我展开双臂。
但若那个人不是你,这将会成为我生命中的一点疼痛。因为这一点疼痛,柠檬味的明明去国外找她的陈飞,而马路宁死不肯放弃他所爱的那只恋爱中的犀牛。然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能往你的方向靠近,多走一步都是昧良心,也是在低贱我自己。
我希望拥有一根火柴,用来点亮心头那一点潮湿昏暗,烧尽所有生长得密不透风的灰绿色苔藓。它连绵成片,散发黏腻的腐败腥味。
我希望我可以放一把大火,烧掉我的苔藓一般的爱情。
然后,此致,敬礼。
默默许愿自己一个不再受摧残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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