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便问何事。秦氏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凤姐忙问:“有何喜事?”秦氏道:“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须要记着。”因念道: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将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批注】秦可卿告诫凤姐的是两件事,一者是对祖上的,也就是关于祭祀的,一者是对后辈的,也就是关于家塾的。在中国古人看来,一个家族,王朝最重要的也就是这两件事了,其实这两件事说到底仍是一样的,那就是传承。
【批注】一个家族要传承,就不能忘了祖上,就要祭祀祖宗,祭祖是需要花费的,所以秦可卿建议凤姐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防止将来的经济上的危机,同时一个家族要传承,就要教育后后辈子弟,所以秦可卿又建议凤姐要设置家塾,并且将家塾设置在祖茔附近,也是希望后代得到祖辈的庇佑,后代不忘祖辈的艰辛守好家业。
【批注】说完了建议,秦可卿不忘继续叮嘱凤姐“盛极必衰”的道理,希望凤姐可以重视这件事,做到未雨绸缪。而秦可卿口中的非常喜事则就是后文元妃省亲,这可以说是贾府最后的最鼎盛的辉煌了。
【批注】“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这句话表面上是说春光过去后,众花都要凋零,实则也就是暗示了贾府的结局,元春、迎春、探春等人不在后,整个贾府也就到了最后的时刻,作鸟兽散了。
【批注】凤姐身为局中人,自然无法完全理解秦可卿的意思,她想问的其实也就是秦可卿话中之意,不过显然从叙述角度看,还是从故事与现实的情理看,此处秦可卿都不可能给凤姐说得明明白白,所以作者笔锋一宕,让凤姐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同时交代秦可卿死去的消息。
【批注】听闻秦可卿死去的消息,贾府上下众人都很悲痛,不论是长辈、同辈、晚辈,还是下人家仆,都是如此,这也可见秦可卿平时深得人心,受到人们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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