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一个庞大的杂院里,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一直都想写写他们,为他们也为自己的时光立个传,可是一直懒于动笔。借这个机会,想试试说说这些过去的故事。
要想说他们,必须先从我们住的院子说起。
说它是院子,仅仅是我们习惯这样称呼它,实际上,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四合围的庭院,而是分为上中下三层的聚居区,是重庆典型的依山建筑。上层,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中间,是一栋栋的小洋楼,围成一个宽阔的坝子,坝子的一端有防空洞,常年锁着洞门。院子里的小孩常常在洞门外窥探,时时想进去探个究竟,却总是没能躲过大人严厉监控的眼睛。唯一一次被打开的洞门,放出的是一位蒙圈的外地人,他想去菜园坝火车站,有人给他指路,说一直往前走,穿过一个洞子就到了,他拐过一个弯,看见一个敞开的防空洞门就钻了进去,居然也有胆子在漆黑的洞中穿行,径直走到另一个出口——我们的院子里。院子的最下面一层,已经临街,也是一排平房。这个院子相传是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官邸加私宅:最上面一层,是他的卫兵和警卫营,中间的洋楼,住的是他自己和众多家眷,临街一层原来是他的马厩和水牢,那个被行人误穿的防空洞据说当年是他的监狱,解放后,因为防空的需要,将就原来的洞子打穿另一边做的防空洞。
解放后,军官本人和几房太太相继逃离,只剩下一房不受宠的姨太太和她的几个儿子,此处院子当然被征收,上下两排平房整修出卧室和厨房,中间的小洋楼进行适当的隔断,分别划拨给革命干部和群众。听大人们说,房屋整改时,难度最大的就是填平水牢。民工进去就被吓出来了,说水牢里的水油腻浓稠,随手一捞,尽是头发,有人还摸到人骨。最后,只好决定就地填埋,没有抽水,以至于那排房屋一直有水浸潮湿的问题,后来住那排房子的人据说都换了严重的关节炎,瘫痪的也有。不过,这个院子所在地,倒是颇有风水,我爷爷说,他们住进来后,还亲眼见过,一个老太太被四台大轿抬过来,指认她家的祖坟所在,后来果然在她指的地方挖出很多财宝。
房屋分配停当后,组织利用原来的地形和山势,封闭了防空洞,将上中下三层连成一个整体,只在最下层和最上层的一端开了对外的通道,形成一个形式上封闭的院子。
在这个院子里面,生活着,我党干部,为革命工作的工人,国民党遗民。文化程度,从留学生到文盲,年龄从7老8到儿童,职业从职业革命者到无业流民甚至小偷。我在他们其中,是最 受宠爱的那个幺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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