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现在住的地方距离我母亲只有20多公里的路程,驱车也不过半个多钟头,但是每次回家还是颇有些感觉庄严神圣而又充满渴望。复杂的感觉。一方面想要满足做子女的尽点孝的心。一方面考虑孩子周末陪伴问题及学习班接送问题,行使做父母的责任。还想回到儿时生活的地方回到母亲身边,重温旧梦找回做孩子的感觉。这仿佛是每个已经长大了的人心中所寄的那根线,不管风筝飞的多么高多么远,这根细细的线牵着你回到原点。回到故乡的怀抱,母亲的身边。人到中年人之常情吧。
每次回家我都在回忆。看到田地树木村庄,村子里的大路、池塘。那些田里的哪块地我在那里挖过红薯、哪块地里掰过玉米、哪块地里偷过花生、和豌豆。哪块田里我拔过稗子,推过秧草。哪条路我走过,路上的风霜雨雪春夏秋冬我一一体会过。村子里的那些树,为村子遮风避雨陪村庄走过多少个春秋?我在哪颗树下避过雨乘过凉,在那颗树下躲过猫猫做过家家,那村庄那么小那么破败又原始,曾孕育着世世代代的我们的生命和灵魂,祖辈们有多少在此生活和安眠,如今我们又将如何的生存和发展?。最怀念儿时的伙伴,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像被风吹走了。如今这里的一切是这么的寂寞。失去了亲近的一切。那种滋味。是否在遥远的过去才变得如此的美好?或许是失去了才去怀念才觉得也弥足珍贵吧。
我的童年是在羡慕中渡过的,我母亲生了四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其中弟弟是有计划生育后偷生的。后来长大后听妈妈向别人提起,其实她怀过六胎孩子。还有两胎一胎是干农活挑稻子捆累掉了,一胎是个双胞胎,其中的一胎胎死腹中连累另一胎也不好了,妈妈肚子疼难忍还出了很多血,爸爸担心妈妈就用架子床拉着妈妈往医院赶,走到半路妈妈疼的实在难忍就伸手自己把下身那个出来一点的东西扯出来,妈妈还听到“喀嚓”一声响,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腿的声音,她扯下来一个孩子,另一个也下来了,其中一个廋干了成了一家骨头。妈妈没有看,他问爸爸是男孩还是女孩,爸爸始终没有回答。直到他死去也没有。爸爸随手把孩子扔到了田沟里,他对妈妈说,你死都不知道自己咋死的。到了镇子上的医院大夫一看情况,摆摆手说你们还是到市里的医院去吧。但是妈妈一定要爸爸回家。她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疼了。
这对于妈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自己是出生在草窝里的,她的妈妈从小就没有妈妈,跟着爸爸长大什么也不会干,后来找了个丈夫因为不会干活经常挨打。最后在有了我们她的外孙女的时候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她赤条条的冻死在村外。她疯了。我也听我小姑说起过我姥姥经常做一些可笑的傻事,有一次她做饭的时候竟然把一个青蛙煮在饭里了。也听我姑姥姥说起,妈妈小时候经常穿着露肉的衣服大笑的傻大姐模样。
妈妈和爸爸结婚后,我小叔还打过我妈妈,那时候我小叔排行最小,他还没有结婚。时常奶奶家里做什么好吃的,我们姊妹几个只得在奶奶的过道里不敢进到他们家里,只有二叔家全家可以在里面。那时候的我和姐姐就是羡慕。羡慕邻居家小香,她有漂亮的猫头的花裙子,她有端午节的香包。我也曾羡慕二妈她有多聪明,也曾羡慕村里的三妈特别利索。都不像妈妈,又笨又傻又慢。还羡慕她们这么有爱心,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的孩子送雨伞。而我和姐姐从来没有过,不但如此,每次上学之前妈妈要让我们到地里干点农活到时间了才可以到学校。那个时候我因为有这样的妈妈而感到羞愧,觉得妈妈的爱真的不够好。关于妈妈的温柔美好我只有在书本上或者老师的讲解里知道,我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我长大了绝不做妈妈这样的妈妈。
后来爸爸在有一天上班时突然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家里只剩下我和姐姐妈妈三个人,哥哥成家了,弟弟在当兵。妈妈有好长时间不许我们开电视不让听音乐,连收音机也不让听。她时常坐在床头不睡觉,有一天半夜里妈妈突然用她那枯枝一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嘴里念着,这像眸长得多像他爹呀。妈妈憔悴不堪,衣襟上常常挂着饭粒子。我讨厌妈妈的脆弱,觉得妈妈俗不可耐。好在地里要收的庄家让妈妈忘记了悲痛,那天我和妈妈还有姐姐收割油菜,一大块油菜地,我们割着、捆着渐渐听到了鸡叫,天边微白。没有男人的这个家就像一个没有房梁的房子,始终是不踏实怯懦的。我感觉到了。
好在不久我上班了有了工作,那个时候我还是懵懂的很虽然我已经有20岁了,但是心智大概要小10岁。我不知道怎么姐姐就出嫁了,嫁给了一个那么穷那么烂的一个男人。姐姐给他生了孩子。他们就住在我家以前的那个破土房子里。之后他出去了好多年,去打工。回来之后手指头少了一个,听说胳膊还被别人打断过。但是钱是没有带回来一分的。回来之后不打狗就是打鸡,或者是打孩子打老婆。而且我们发现他一到农忙时候是一定要发脾气生气的。他因此就安然的躺在床上了,于是我妈妈去他床前哄他起来。于是他躲过了一场农忙。我姐姐只有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还要回家做饭给他吃。
我始终也没有弄懂。为什么姐姐那么辛苦,那么可怜,她生出来的孩子却一个也不像她那样勤劳朴实。两个都是好逸恶劳。只要吃的好穿的好,享受好。别的不管。唉!姐姐还是每天干活挣钱,还是干活挣钱,她都振到了盖到了一栋新房子了。但是她还是那样干,为了她的孩子她觉得还远远不够。尽管她为了开拖拉机打掉了一颗门牙,尽管她有一次干活生病差点一命呜呼,尽管她在新疆冻的晕过去。姐姐谈起来淡淡的。
好在在我们的劝说下,姐姐让她儿子到市里的学校来上学,她陪读。但是我们谁也阻止不了她,她仍然去振钱。她好像一生都为了挣钱,但是姊妹四个她挣的钱最少。她最苦,孩子最糟糕。
后来我也结婚了。结婚那天,妈妈和姐姐都哭了,她们都很伤心。没有爸爸的家,三个女人的这个家越有点凄凉。在这个倒春寒的春天我冒着冷雨夹杂雪粒踏着泥泞离开了这个家,走进了另一个家。然而我的这个新家的家庭之路如这寒冷的泥泞之路一样艰难。仿佛我们都带着母亲传给我们命运,毕竟要走一段艰苦之路。好在我是这个家庭命运的背叛者。我坚决不要像妈妈和姐姐那样生活,她们就是我的教训我的反面教材。到如今我有个聪明的女儿还算疼我的先生。生活正常。
母亲今年70多了,她不愿给任何一个子女生活。独自在自己的小院里,养了鸡、狗、猫。家里有煤气、净水器、太阳能、等家用电器。上周我回去,村里还进行厕所改造。妈妈的厕所也改成城里一样的抽水马桶厕所。村里的土路都改成了村村通公路。秋天到了妈妈要我给她卖秋装,每年我都给妈妈买衣服,今年我觉得她年纪大了就没再买。但是母亲很不习惯,她还是提醒了我。妈妈没了钱也向我要,没了衣服鞋子也向我要。就像我小时候曾经向她要那样。我很受用这个。
像野草,风来了腰弯了,风霜雨雪是经历的缘分。阳光雨露等待上天恩赐。
历史的车轮走过,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或者正在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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